《通鉴》的另类读法（29）‖君王的眼里，只有利益
文/澧之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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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原文：张仪说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地四平，无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韩、齐、赵之境，宁亭、障者不下十万，梁之地势固战场也。夫诸侯之约从，盟洹水之上，结为兄弟以相坚也。今亲兄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相杀伤，而欲恃反覆苏秦之馀谋，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据卷衍、酸枣，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则从道绝，从道绝则大王之国欲毋危，不可得也。故愿大王审定计议，且赐骸骨。”魏王乃倍从约，而因仪以请成于秦。张仪归，复相秦。
我是张仪，为了破坏苏秦的合纵之策，我向秦王领命，游说诸侯以行连横之策。我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报答秦王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与苏秦抗衡。我与苏秦，亦敌亦友，究竟谁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是我一生最想要的答案。
前些天听说齐国大夫刺杀苏秦，虽然刺杀未果，但我从这件事上看出了合纵之策的破绽，我相信，瓦解合纵联盟，已是指日可待。
此时，我正在魏国的大梁。魏国是合纵联盟的核心，是直接面对秦国的大敌，瓦解合纵联盟，当从魏国开始。
可是，我该如何游说魏王呢？关于游说魏王这件事，我需得仔细斟酌，找到一个一击即中的理由。
我漫步在大梁城的街道上，这里我很熟悉，毕竟我本来就是魏国人。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风景。我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漫步沉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大梁的东门外。
城外的开阔宁静与城内的逼仄熙攘形成鲜明的对比，满眼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我离开了黄土驿道，转上一条蜿蜒的小路，曲曲折折，我来到了城外的小河边。河水澄澈，波光粼粼。一群鸬鹚在河面上嬉戏追逐，它们时而成列，时而成排，时而聚在一起，时而有分散开来，好不快活。突然，一只鸬鹚低头扎入水中，消失不见了。正在我因寻找不到它稍有失落时，它突然在一丈开外的水面上又冒出了头，嘴里还叼着一条肥大的鱼。其它的鸬鹚比我更早发现它的行踪，一呼啦全围了过去，争抢那鸬鹚口中的肥鱼。刁鱼的鸬鹚拼命逃窜，追鱼的鸬鹚群起而攻之，一时间水面一片混乱，争抢中，那肥鱼从鸬鹚口中挣脱出来，跃入水中，只留下水面荡漾的波纹和一群失望的鸬鹚。
这样的场面让我惊呆了，面对肥鱼的诱惑，那群原本和谐的鸬鹚竟然舍命相争，全然不顾之前的团结！利益，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清醒！我恍然大悟，似乎找到了游说为王的办法了！
……
气派的魏王宫殿里，魏王嗣端坐在王座上，一脸威严，俨然大国君主的风范。经由苏秦的游说，山东六国结成联盟，之前饱受秦国侵扰的魏国得到了短暂的安宁，魏王看上去过得很舒心。
“大王，外臣张仪有言，望大王采纳！”我站在魏王面前，主动挑起了话题。
魏王嗣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旋即又恢复了先前不屑一顾的神情，说道：“张仪，你本是魏国人，却要投奔秦国，与母国为敌，如今你还有脸来见寡人？”
“大王，张仪乃魏国人是真，谋职于秦国也不假，然张仪是身在秦国心在魏也！”魏王嗣的傲慢令我很不爽，但我还是强忍住心中的不快。
“身在秦国心在魏，说得好听，怎么个心在魏法？”魏王嗣并不理会我的解释。
“大王，张仪委身秦国实在不得以，这次来见大王正是为大王排忧解难！”为了达成我的愿望，我必须忍辱负重。
“为我排忧解难，我又何难需要你来排解？”魏王嗣依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大王畏秦否？”我问。
“寡人为何要畏惧秦国，难道秦王敢与六国为敌？”
“大王自恃有苏秦的合纵联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其实合众联盟已经出现破裂，大王尚不知觉，张仪为大王忧矣！”
“破裂，如何破裂？”听到我说合纵联盟破裂，魏王嗣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前日齐国大夫刺杀苏秦之事，大王可知？”我问。
“不知！”
“齐国大夫刺杀苏秦，已然说明齐国对合纵之策的不满，若是齐国与秦国联盟，东西夹击魏国，张仪不知大王该如何应对？”我看到魏王嗣脸色微红，已经出现了紧张的表情。
“这，这……”魏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大王，六国结盟，皆为利益，那齐国远在东土，又不与秦国接壤，齐王犯得着为了魏国而得罪秦王吗？”我步步紧逼。
“这，这……”魏王被我逼得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大王，魏国地方不到千里，士卒不过三十万，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正是厮杀作战的好地方，当初苏秦合纵联盟，六国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勉强结盟，兄弟之间尚且会为利益而反目，更何况国家之间呢，故而任何联盟都是经不住利益的冲击的！”我慢慢地将魏王嗣引到我的思路上来，此时，魏王嗣已经对我的话开始认可，频频点头。
我继续说道：“大王背叛秦国与他国结盟，一旦秦王兴兵伐魏，占据卷衍、酸枣，袭击卫国，攻取阳晋，到那时赵国会出兵南下救魏吗？魏国能北上抗秦吗？”
“嗯……”魏王嗣陷入了沉思。
“大王，山东六国各为利益，征战多年，如今魏国无当年吴起之良将，无公叔痤之贤相，若是秦兵席卷而来，大王何以当之！”我的话句句如锋利的匕首，逼得魏王嗣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先前的傲慢与安稳全无踪影，彤红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大王，为今之计，先主动示好秦国，以避免灭国之祸，如若不然，魏国将社稷不保啊！”我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张仪，张仪！”魏王嗣用手指着我，反复念叨我的名字。
“大王，张仪生为魏国人，死亦魏国鬼，虽身居秦廷，然时时记挂魏国安危，眼见魏国面临灭国之灾，岂能袖手旁观，故而求见大王，以进忠言，还望大王明鉴！”
“张仪，张仪！你的忠心，寡人知晓了，既然你没有忘记自己是魏国人，那就请你告诉秦王，寡人愿意与秦王修好，退出六国联盟！”魏王嗣被我吓得不轻，有气无力地对我说道。
“张仪谨遵王命！”
走出魏国的王宫，我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心情无比的舒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