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散记

漓江游

一九八九年五月底，我有幸参加护理协会组办的在桂林的一个会议。

到桂林已十天，还没办到游漓江的船票。而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护士一致表态：“不游漓江不回家”急得大会秘书天天早出晚归去码头讨船票。

这天终于盼来了，在众多的游艇中有一艘属于我们护协。

游艇徐徐启动，我迫不及待地爬到上层甲板，要观望这早就撩拨心扉的漓江。

五月的漓江正是烟雨蒙蒙的季节，江风挟雨凉浸浸，甲板上无几人。人皆说好景在后面，可我不想再回船舱去，我已被漓江的碧绿吸引住。不知是碧水映绿了两岸的青山，还是青山倒影染绿了江水，那绿浓郁的拨不开，又晶莹剔透映山川。

往前望，山峰迂回遮断江，山重水尽疑无路，却绕山顺水又一江。

回首望，同是青山为屏障，一环盆景浮江上，仿佛游艇在天堂。

真如：孤舟长绕碧莲花，千峰万壑绕不败。

漓江就这样七绕八绕迷醉了我，更别说那些有名堂的：净瓶卧江、画山九马、黄布倒影等等数不胜数的景点。

当船上女播音员介绍画山九马时说：“看马郎看马郎，问你神马几多双？看出七匹中榜眼，能见九匹状元郎。”我被难住了，醉眼朦胧一匹也瞧不出。心说好个漓江，迷得我一字不文，回去如何交差。这大自然的天工杰作，我无能述说。

月亮山

以前只知“ 桂林山水甲天下”，到了阳朔方知“ 阳朔山水甲桂林”。

阳朔在桂林市南六十五公里的漓江边。我们乘游艇上岸后，像赶集一样匆匆走过一条摆满工艺品和特产的小街。

踩着窄窄的麻石路东张西望，刚刚感觉到一种古朴的“黎民商贾夹川而宅”的古镇味道，突然有人喊：“快找车，别拉下！”

于是，我们像迷路羔羊一样乱跑起来。

游程安排看完月亮山就回桂林，被丢在六十公里外的阳朔可不是好玩的。

我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前面能跑的护士小姐没了影，后面跑不动的护士阿姨还有几个，我边跑边发誓：回去一定减肥。

车子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售票员兼导游女说：“ 请君抬头望明月，上弦、峨眉、下弦月，一日赛一月。 ”

只见车下是条原始土路，路旁有幽墅茅舍、田园鸡犬、但不闻人声疑非人间，这就是村边赏月路吗？我好惊诧，恍如真作广寒游。

汽车载着我们在土路上一个来回，那 月亮山上的穿洞随着车行位置不同，加上洞后山峰巧蔽天空，形成变幻月形，一会缺一会满，五分钟看了个月圆月缺，忽忽地又被汽车载走，好半响才醒过来，感叹到月亮山看月亮，只给五分钟时间太少太少。

阳朔奇石

桂林人稀，坐车沿途没有几个停靠站。公路宽阔 ，空气清新，常晕车的人也不晕车 。我们是包车，停车不是靠站，而是有奇景可观。

坐火车进广西界，我就趴在车窗看山趣，山不高却独特有致，或尖或圆、或独峰拔起、或挤挤拥拥。

山是石灰岩，灰白的断层面裸露在外，寸草不长，积土面绿草盈盈，好似一幅幅用绿彩描绘的朦胧图。立体看似遍地长满大蘑菇，再细看又似动物人形，马驼狮象不一状，如瓶如塔如金钟，韵味无穷。

坐汽车观山就更神了，有导游女指点，看山脚下绿树隐映之处藏一奇石：初看是马低头吃草，再看是象伸鼻汲水，不朦胧不牵强，天然雕成，真真切切的一石两画。

待我再要细端详，汽车吱一声又开走，还有好多女士没看到，张着茫然的眼睛问：“ 奇石在哪？”

喔，我真想请求，汽车啊，你慢慢走！

摹地看到窗外二三外国游人悠闲地骑着自行车，随心所欲地饱览着万般迤逦的桂林，而我们则被装在车厢里拉着疾跑，不由嫉心顿生。

不写青山只写愁

我们借住在陆军学院，食宿会议均在院内，出入大门有威风凛凛的解放军荷枪站岗，除了两个星期日集体游览，那十二天都被关在大院内。

我常被桂林的山清水秀、洞奇石美诱惑溜出大门，却只能在中山大街转悠。

最近的南溪公园到晚上可以免票进出，可望着西峰山腰那幽深的白龙洞，恐怕进去容易出来难，只好望洞兴叹了。

在中山街走了几趟，这里人不多，店不挤，街面开阔，没有那种人头攒动、人满为患的可怕场面。

最阔气的餐馆门前摆着几个大盆，盆里几条黄鳝、二只甲鱼、几只怪模怪样的血虾。

一只甲鱼把龟头笔直地刺向天空，仿佛在问为什麽要杀我？。 还有活蛇活兔子可怜兮兮地关在笼子里。一只白兔缩身埋头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它绝望了。

从昨天开始，我的心情也是郁闷闷的，日期已经是六月，一个敏感的日子，心里总在牵挂北京，牵挂着那些绝食的大学生，他们都安全撤离了吗？那些恐怖的坦克冲进北京城干什么？？？学生娃们可都是自己人啊。

游玩的心境一下子被破坏，心里乱纷纷的一个字也写不出。回陆军学院坐在草地上暗暗自忖，人在这“三岩五井十三山”的胜地，为什么达不到“只写青山不写愁的超脱境界”。

一九八九年六月四号，让人断肠的日子，让人缄默难忘的日子，让人欲说还休，只能闭嘴的日子。

桂林散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