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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2023-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长波微澜

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大岛敏佳离开青木已经三个星期了,青木日日下班后在酒吧喝酒喝得天昏地暗,喝完了就又哭又闹,实在不像一个青年艺术家应有的洒脱样子。禾子看在眼里实在鄙视得很,她最见不得爱哭鼻子的男人。中学时候,青木可是多少少女垂涎欲滴的校草一枚,谁曾想今日里为了大岛敏佳潦倒至此。禾子真是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今天又是周六,本该是禾子轮休。理惠昨晚电话来,又央求又撒娇再加上哭哭啼啼,说过了年就三十五了,约了男子相亲,条件挺好的,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终于说动禾子帮她顶一天班。早上禾子起床时很不情愿地被闹铃叫醒,想着往常这时候自己应该在床上睡懒觉的,不禁长声叹了口气,谁让自己一直遇不到那个真命天子呢。

禾子这天上了一天的班都没精打采的,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冤大头青木出现了。禾子看着青木,突然有些同情起他来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青木照常叫了一瓶伏特加,倒了一大杯就自顾自地低头喝起闷酒来。喝完一瓶又垂头斜眼,含混不清地招呼招待说:“再,再来一瓶。”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握住了半空中的酒瓶,青木头也不抬,使劲拽着瓶子,两只手在空中抢夺了一阵,瓶子被对方抢走了。青木已经醉了,浑身发软,双手在空中瞎比划了一会儿,败下阵来。"真没出息啊!这样喝酒不醉才怪。"禾子白了青木一眼说。

“就要打烊了啊,哎呀,真着急呀。”老板山田看着烂醉如泥的青木对禾子挤眉弄眼地说:“禾子你今天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山田的言下之意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也急着回家。禾子于是只好自认倒霉,她搀扶着歪歪扭扭的青木跌跌撞撞地去了停车场。青木醉得不醒人事,禾子只好从他的上衣口袋翻出车钥匙开着青木的车把他带回自己家。幸好青木还认着自己的车——一辆九成新的黑色兰博基尼。当禾子看到那辆车时,她的手死死抓着车把手好一阵子,眼睛盯着烂醉的青木,她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青木平常只说自己在乐团工作,看他平常垂头丧气的样子禾子实在很难把他和这辆兰博基尼联系在一起。

(2)

禾子好不容易把青木带回她在三十八楼的宿舍,把他安置到自己狭窄的客厅沙发上。她转身为青木去拿醒酒茶的时候,青木竟作死翻了个身,摔到地上,吐了一地的污秽。然后喝了禾子递过来的醒酒茶,酒醒了七八分后,说了声“谢谢”竟头也不回地下楼,开着他的兰博基尼走了。禾子在身后恨得咬牙切齿,想杀他的心都有。

第二天禾子轮休,正睡得香,听到有人按门铃,她睡眼惺忪很不情愿开了门。正想发脾气,看到一束鲜艳的带着露水的红玫瑰伸到眼皮底下来,然后一声“周末快乐”。青木从边上窜了出来。恨极了的禾子一股脑儿的怨气早跑没影了。女孩子就是这么好哄的吗?真是屡试屡验,青木得意地坏笑起来。

“昨晚是我不对,请禾子小姐原谅我的酒后失态。你今天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青木说。禾子本来就是个爽快性格,她点点头。换了一件宝蓝色超短裙,白色水晶平底鞋,拿一根带钻的卡子把长发夹了起来,一个青春靓丽活泼可爱的少女瞬间出现在眼前,虽然粉黛未施,却如清水芙蓉一般。青木认真看了禾子几眼,没想到平常穿着工作服不起眼的禾子是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孩,一点儿也不逊色大岛敏佳。

青木带着禾子去了他的住处。他住在西宫,西宫属于大阪兵库县的近郊,而青木则住得离闹区更远更偏些。近些年关西的有钱人越来越不喜欢住在市区,他们纷纷往市郊去了。像吹田、池田、西宫(兵库县)、芦屋(兵库县)、这样的地方颇受富人的欢迎,尤其西宫的市郊。坐在兰博基尼车里的禾子对于青木要带她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车子在公路上行驶了七八公里,迅速转过两条山道,来到一个山坡上。只见那里有一块铺满了厚厚的青草如绿毯般的草地,四周围着白色栅栏,中间的白色铁门应声而开。一幢乳白色的欧式三层别墅呈现在眼前,外墙上布满了爬山虎。在鹅黄色的晨光中,整个外观看起来古朴而典雅。青木把车停好后,打开房门请禾子进去。一楼是厨房,客厅,洗手间,健身房。全明结构,四周是落地窗,挂着白纱窗帘。客厅里搁着一架气派非凡的斯坦威钢琴,禾子用手轻轻抚摸着琴盖,心里羡慕不已,她从小就敬慕那些会各种乐器的人。中间一道旋转梯拾级而上 ,二楼左手边是客厅,右边是卧室和浴室,中间带着大露台,可以俯瞰远处的群山和近处一楼外面碧绿宽阔的草坪。

(3)

青木对禾子的感觉是复杂的,既感激又觉得抱歉。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和歉意,他亲自下厨为禾子做了几道美味可口的西餐。用餐的地点就在一楼外面的草坪上,禾子环顾四周,感受着西宫郊外清新的空气以及微风拂面,享用着两人的午餐,她觉得简直浪漫极了,美极了。

碧绿的草地上本就摆放着餐桌和椅子,可见大岛敏佳在时,他们两人经常在草坪上用餐。禾子没想到青木的厨艺那么好!她想大岛敏佳如果永远都不要回来该有多好,这样有才又多金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酒足饭饱之后两个正值青春并且空窗的年轻人就自然而然地在草地上相互抚慰缠绵,痴缠在了一起。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的早上,两人用完早餐。青木开车送禾子上班,开门的时候门外正站着两个陌生男士,他们正在东张西望。一个五十上下的年纪,一个则很年轻,与青木差不多年纪。他们俩见到青木有女伴在侧,显然有些意外,眼神里有职业人的探询,有惊讶,尤其是那个年轻人看到禾子的时候眼神更是有些异常。禾子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那年纪稍大些的男子从衣服内测口袋掏出证件来对青木说他们是大阪市警局派来调查大岛敏佳的案子的。他叫藤井三郎,另外一个是他的助手春彦。他俩过来是想多了解一下大岛敏佳的情况,因为已经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青木听他这么一说显然十分烦躁起来。

他十分肯定并且委屈地对警察说大岛敏佳只是抛弃了他,跟别的男人跑了,她肯定藏起来了,希望警察能帮他找出来。他要找她问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就突然消失了。那俩警察频频点头,表示十分理解他的心情。然后他们征得青木的同意,进屋再次察看了大岛敏佳的房间以及衣物和日常用品,可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藤井只好对青木说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及时跟警方联系,然后那年轻的警官又意味深长地盯了禾子一眼就跟着同伴走了。

警察走了之后,禾子问青木这到底怎么回事,警察要找他?青木说:“大岛敏佳离开很久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有些蹊跷。敏佳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亲人,平常独来独往,朋友也没几个,青木实在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就只好拜托警察帮助他寻找敏佳,想找到她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4)

谁曾想,这一查好几个月,大岛敏佳音信全无。警察开始怀疑她是否遇害了,于是又开始频繁上门了解情况。青木说完暴躁地用他的那条大长腿踢了两下门,接着甩手重重地关上。青木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都被打乱了,他逐渐开始对敏佳的任性离开而生气,因此他对她的爱也逐渐逐渐地被消磨殆尽。如果说当初因为纪子的事情他对敏佳多少有些愧疚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几乎觉得一切理所应当,自然而然了。

青木是位青年钢琴师,与著名的神户大剧院心悦乐团长期签约,在业内颇享盛名。追求他的迷妹排成长队,个个趋之若鹜。大岛敏佳就是其中一个。敏佳是心悦团的小提琴手之一。与青木师从同一位导师新原一助。两人常常一起参加演奏会,又是师兄妹,郎才女貌。又经过导师的积极撮合,自然就在一起了,然后就搬到现在的房子里。本来敏佳觉得太偏僻了些,但是青木喜欢安静,敏佳也就随他。两个人一直出双入对的,恩爱有加,十分让人羡慕。

后来有一回,敏佳和导师一起去找青木谈一场演奏会事宜,竟然看到他和乐团里的一个女鼓手纪子在咖啡厅里调情。当时导师和敏佳都十分生气。回家后敏佳很生气地追问青木和那个女鼓手是怎么回事?青木却始终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不认为自己不对,他觉得男人都是这样逢场作戏的,他虽然和别的女人调情,但他心里始终只爱敏佳一个人。但是敏佳一直放不下这件事,后来没过几天大岛敏佳就不见了。

禾子自从那天之后,与青木的感情逐渐升温。后来干脆搬到青木的别墅里住。禾子每天在那个大别墅里游来荡去,大有灰姑娘变成了公主住进了皇宫的感觉。想想自己以前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就在禾子觉得终于梦想成真了的时候,别墅里发生了一些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青木常常出去参加演奏会,家里就只剩下禾子一个人,房子很大,房间又多,本来就显得空旷。禾子经常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害怕,因为她先是听到在别墅里时不时地有些莫名其妙的很轻微的声响,但不知来自于哪里。于是在各个房间,洗手间,厨房里走来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后来有一天她在外面游完泳回来冲澡的时候,水龙头的水不受控制的地忽冷忽热,烫伤了她的背。

(5)

不仅如此,别墅里还时不时地停电,加上下雨打雷怪吓人的。她把这些告诉青木时,他听了居然哈哈大笑地说:“你们女孩子胆子这么小吗?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切都很好啊!至于停电大概是这阵子雨季造成的线路问题,你没发现最近经常打雷吗?没什么大不了的。”禾子最烦青木这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脾气,她常常担心自己在青木心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无所谓的存在呢?然而当青木他挺直了伟岸的身板在钢琴边优雅地坐下,演奏起新世纪交响曲来,磅礴优美的旋律荡漾在别墅的各个角落的时候,禾子再一次在青木的钢琴声中陶醉了。

奇怪的是只要青木在家里,不知道是注意力被分散了还是什么,总之别墅里并没有什么异样,所以青木很难相信禾子说的话,禾子也很无奈。

这天青木又去演奏会了,禾子又轮休。她一个人很无聊,又害怕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她就跑到外面的花园里闲逛。早晨的阳光真好啊!草坪上的小草绿油油的,像柔软的毯子。禾子微阖着双眼靠在爬满了爬山虎的石头墙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忽然,她觉得左边眼角的余光特别刺眼,就禁不住张开了双眼,于是她在墙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发着金属亮光的物件。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个六边形的八音盒。这个八音盒造型很奇特,上面旋转的地方插的不是平常的玩偶,而是一把钥匙一样的东西,随手一转,发出“叮铃铃”的声响,在这样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晰。禾子觉得挺别致的,就捡了放在上衣兜里。然后就躺在草坪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远处黑暗里似乎有一双充满着仇恨的眼睛在静静盯着她。

接下来的一周禾子每天和青木一起出门上班,晚上一起回来倒也过得十分快乐。到了周五傍晚他俩刚下班回到家,青木就接到一个警方的电话,他没顾得上跟禾子说话,一个人开着车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原来警方在河川找到一具女尸,面目和身材已经被水泡得变形,不知道是不是大岛敏佳,让青木过去认尸。青木到了法医的停尸间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放下心来,谢天谢地不是大岛敏佳。本来他就觉得是敏佳生他气,跟别人跑了,不想让他找到而已。

(6)

禾子在家等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看大岛敏佳失踪这件事。她有些自私地希望大岛敏佳是死了,这样她就能过她一直向往的日子。可是同时她又为自己的这个邪恶的想法感到非常可耻。当她听见自己用讨厌的虚伪的语调,温情脉脉询问青木事情到底怎样了?然后听见青木在电话中松了口气似地说那个女尸不是大岛敏佳的时候,她虽然嘴上安慰着青木,但她的内心其实是无比失望落寞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她并不喜欢这样,自从她认识了青木,看到这个大别墅的那天起,她的心中就开始住进了一个可怕的魔鬼,她无时不刻不与之搏斗着,然而,很显然她已经处在了下风。

今天禾子在浴室淋浴的时候再一次被烫伤。她恨恨地踢了几下水管,水池里没有流干的半池水泛起了轻微的波纹,池子边上一圈污物。她摇摇头,作为艺术家青木也太不讲究卫生了,她正想把脏水都放掉,重新蓄水洗刷一遍池子。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池子里的水又泛起了波纹,而且一圈比一圈强烈,甚至破碎、凌乱。禾子惊呆了,她很清楚自己刚才啥也没干静静在池边呆着的。她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莫非是刚才地震了?禾子又呆了一阵子,看了一会儿池子,然后毅然把水放掉,重新蓄水洗干净了,再放干,就随手关上洗手间的门出去了。此刻,只留下池子的水管里不知是因为空气振动还是流水发出的嗡嗡嗡的声响。

青木回来时候看到禾子再一次被烫伤的背觉得十分抱歉!他一直觉得是禾子自己没控制好水温,因为他洗澡的时候都好好的。他马上电话之前装修房子的水电工让他赶紧过来看看。一边拿出备用药箱轻手轻脚地给禾子上烫伤药。霓虹国的水电工真是尽责的,电话挂完没多久就赶到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检查了许久,也没检查出什么来。他们又细致地教一遍禾子怎么使用那最新式的水龙头、莲蓬头,然后不停点头哈腰地说了一堆“抱歉”“打扰了”“请多关照”这类的客套话,这样磨磨蹭蹭了许久才走了。

青木看着禾子心神未定,一脸不安地目送水电工离开。就把她拉进洗手间,然后他对着水池喊:“哎~哎~你这个傻瓜,不要再出来吓我的禾子了,她可是我的宝贝儿,你要吓坏她的。”然后俩人嘻嘻哈哈地在洗手间玩闹开去。那时那刻,那浴池中没放完的水又一波一波极速地荡漾开去,只是他俩闹得开心没看到。

(7)

其实禾子知道青木一直很满意眼下的这套别墅。他不止一次地对禾子夸耀过它。据他说这是二战期间一个德国人在日本时候建造的,造价十分高昂,工艺就更不用说了,对每一种工艺的精益求精本就是德国人特别值得夸耀的精神。虽然从明治时代开始至今将近有百年历史了,但德国人的技术还是值得信任的。听说哪怕是下水道的一个零件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人们依然可以在附近找到需要更换的用防水布打包好的备用零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下水道”三个字的时候,禾子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不由得整个人僵直了身体,青木察觉了问她:“怎么了,亲爱的?”禾子愣了愣,赶紧说:“没啥?你这房子也太大了,有些冷。”青木听了,赶紧起身去壁炉边添柴。火已经烧得很旺了,把禾子的脸暖得像苹果般红扑扑的,可是禾子的心里一直拔凉拔凉的。青木才不管这些,看着秀色可餐的禾子,饿虎扑食般地扑上去了,禾子只好暂且抛开心中的不安,乖乖就范。

第二天,禾子一早和山田请了几天事假,她想与其坐着想东想西,不如趁着有些端倪行动起来。于是到了别墅里就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来到洗手间里,打开洗手池上的水龙头,想了想又打开浴池的水龙头,然后拿起青木的棒球棍,狠狠地敲了好几下水管,看着水波开始层层荡漾开去。接着她开始数时,大约过了三十秒,水波停了下来,禾子的双眼死死盯着洗手池里的水波看。果然,过了几分钟,水池里的水波再次荡漾了起来。禾子明白了,自己的推测没有错,在这个别墅的深处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有个人躲藏在那里,而且她极有可能就是不见许久了的大岛敏佳。想到这里,禾子的周身不禁打起了寒战。

等到水波停下来的时候她凑近下水口对里面喊:“有人在里面吗?”她的话音刚落,水波动了起来,急促而破碎。禾子的内心一阵狂喜,她很高兴找到可以沟通的方式,她已经成功迈开了第一步。她又对着下水口大声问:“是大岛敏佳吗?”水波又晃动起来。她接着问:“是青木把你关在那里的吗?”禾子等了许久,水波没有动。她明白也放心了,自己没看错人。于是她又问:“是你自己把自己藏起来了吗?”水波缓慢地晃了晃。禾子正打算一鼓作气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青木去了又返,原来东京突降暴雨,所以他在那边的演奏会只好临时取消了,他只好回来了。禾子只能先把池子里的水都放掉,再伺机行事。

(8)

禾子在和青木的相处中发现青木对这个别墅简直是盲目崇拜的地步,然而他对那个未知的空间真得是一无所知。那么大岛敏佳又是如何知道有一个这样的地方的呢?禾子想不通,她又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自己躲起来自讨苦吃呢?人的心思真是奇怪,比如现在的自己。还有那个未知的空间的入口又在哪里呢?她想到这儿竟有些莫名的激动和期待。

她边想边随手拿起枕边柜子上的那个草地上捡来的八音盒旋转起来。转着转着她突然想起什么来,一下子拿着八音盒跳下床跑了出去。她来到那天捡到八音盒的墙边,发现墙上只是密密匝匝地长满了爬山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又转到别墅的后面,后面墙上左右各开着一扇窗,种有三棵高大的苹果树。左右两棵刚好在俩窗边上,但是都没怎么长苹果,只有中间的那棵树上长满了苹果,红艳艳的让人垂涎欲滴。

禾子那一刻仿佛成了伊甸园里的夏娃,那苹果红艳艳地诱惑着她,她竟一时忘了眼下要做的事。她看那苹果似乎很好吃的样子,就随手搬来边上的梯子斜靠着树,轻轻松松地爬上去摘了几个苹果,倚靠着梯子津津有味地就吃起来。因为咬得太用力了,一块果肉掉了下去,刚好卡在墙中间的那部分爬山虎的叶子上,一阵风过摇摇欲坠,却又不掉。禾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么大一块果肉那么大风吹过怎么会不掉呢?她于是顺着梯子下了几级伸过手去扒拉开大大的叶子一看。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她差点儿从梯子上掉下去。

原来那墙上有道伪装得很好的墨绿色铁门。那块果肉刚好落在它宽厚的门把手上。禾子轻手轻脚地下了梯子,走到墙边,慢慢把爬山虎整理到一边去,于是一扇墨绿色的大门完整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禾子默默盯着那锁孔看了整整一分钟,那小小的锁孔在禾子看来好像是魔鬼张开的大口,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吞没了似的。她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捡来的八音盒,缓慢地拔出那把钥匙。好半天她的右手都颤抖着,以至于钥匙一直都在那锁孔周围徘徊着,始终插不进去。她只好伸出左手来使劲抓住自己右手的手腕,终于那钥匙缓慢地地插入到那个锁孔里并转动了一下。又停了下来,她思考了一会儿,又轻轻拔了出来。

原来,禾子基本只是想试一下锁孔,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当然,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打开呢?怎么能那么轻易把自己就要到手的幸福就让出去呢?禾子想着,眼睛里露出那么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9)

接下来的一阵子,青木的演奏会特别多 禾子偶尔也会去听他的演奏会。但毕竟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禾子也不是相关专业,所以暂时也融不进青木的圈子。渐渐地青木在家陪她的时候少了。他除了受邀出去参加东京等地乐团的演奏会,还参加他所在剧院乐团的自营演奏会以及他个人的独奏会,甚至他还有几个圈内人组成的室内乐团的日常交流,其中也包括那位女小号手“纪子”。每次演奏完,也还有接二连三的应酬。禾子逐渐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名艺术家女友的寂寥滋味。

有一天,禾子正在酒吧上班,快下班的时候,理惠对着她挤眉弄眼说对面公园门口有人找她。禾子白了她一眼,以为是青木来接她下班。她高高兴兴跑出去一看,原来是那位年轻的警官春彦。春彦嘴上叼着一根烟倚靠着公园门口的栏杆玩味着禾子脸上的表情,然后他拿下烟吸了一口揶揄地说:“怎么了?禾子小姐,看到是我,让你失望了吗?”禾子赶紧摆手说:“没有的事,春彦君近来怎样了?”春彦说:“我还那样啊!没什么变化,你呢?”“我挺好的。”禾子边说边禁不住笑起来。

“你是挺好的,你总算如愿了,找了个有钱人。”春彦歪着头看着禾子用有些酸,有些妒忌的语气对禾子说:“真希望你能如你想要的那样生活,但是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青木吧,否则你会后悔的。”禾子听了很生气,讥讽道:“春彦君是因为妒忌,妒忌青木才那么说的是吗?”春彦坦白地说:“或许有点。”

原来,禾子曾和春彦警官交往过半年时间,春彦十分喜欢禾子。但禾子十分贪慕虚荣,她一心一意想要钓个金龟婿,过富人的日子。春彦狠狠吸了几口烟,把没抽完的半支烟扔地上,用鞋子重重地来回捻了捻,然后随手扔给禾子一个大信封说:“你别做梦了,自己看看吧。”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来春彦警官自从上次在青木家里见到禾子后,内心十分不服气和妒忌。他见过太多有钱人朝秦暮楚,玩弄女孩。何况还有大岛敏佳事件在前,所以他更是不信任青木,并且也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被骗。所以他利用出勤之便暗中跟踪青木,拍了许多照片。禾子打开信封一看,原来是青木和一些女孩在一起搂搂抱抱,喝酒接吻玩暧昧的照片。

(10)

虽然大岛敏佳已经因为青木的那些风流韵事失踪了,可是青木并没有因此吸取教训,依然恶习难改,依然不会珍惜爱他的女孩。看了照片禾子对青木的心凉了,也失望透了,禾子爱财是真,但她对青木的爱也是真的。这时候她想起暗室中的大岛敏佳来,她开始理解了大岛敏佳当时绝望的心情,禾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内疚。她决心帮助大岛敏佳离开那个暗室。

原来当初那个德国人因为在战场上死里逃生,因此有了战后恐惧症。他不能和常人一样正常地生活社交,时常午夜梦回,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遇上敌人一路追赶,躲无可躲。于是入伍前工程建筑出身的他就给自己修建了一小套暗室,给自己藏身用。实际上那个德国人一直一个人藏身在他自己修建的暗室之中,甚至一直到临死都没走出来。

青木买这个别墅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所在。前房东加代子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没有女儿,与大岛敏佳颇为投缘。那一回大岛敏佳又因为纪子的事和青木吵架。过后刚好遇上加代子,两人约着喝茶。听说加代子要回德国去了,敏佳有些不舍,又谈到各自的感情问题,加代子看到敏佳不开心,她突然想起别墅里还有一个暗室,她于是就给她支了一招。

她把暗室的地址告诉了她,对大岛敏佳说如果想要知道青木对她是否真心,不妨先失踪一阵子看看青木的表现就知道了。暗室里有床铺,洗手间,镜子,水电,还有一个可以听到暗室之外的动静的声音装置。她把八音盒钥匙给了大岛敏佳后就回德国去了,后来因为大岛敏佳失踪的事情,警察找过她。不过那时她已经中风了,被送去了当地的老人院,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岛敏佳当时天天怀里揣着钥匙,那钥匙就像有魔力似的,老是让她心里痒痒地跃跃欲试。终于在那天又和青木吵了一架之后,她决定要开始玩消失了。临走她只给青木留下了几行字:青木,我实在受不了你的背叛,我决定走了,你不要来找我。然后她又犹豫了许久,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在算好了青木快到家的时候,就匆匆忙忙跑进了暗室。关上那扇沉重的门之后才发现钥匙不知道丟哪了,大岛敏佳的肠子都悔青了。

(11)

原本以为就进来躲几天的,其间还可以随时出去偷偷观察青木的举动,谁也预料不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她甚至除了一两件衣服,食物啥的都没准备。她在里面又哭又骂,又叫又挠,一切都于事无补,没有人回应她,哪怕一只小虫子。

大岛敏佳从此在暗室里度日如年,开始发电装置还能用,用了几次后就坏了,毕竟都是老古董了。肚子饿了,翻箱倒柜,倒是翻出许多牛肉罐头,打开一看发现早就过了保质期不知道多少年了,都臭了。她就只好捏起鼻子吞进去。渴了就喝水管流出来脏兮兮的水。她在暗室里过着暗无天日,老鼠一样的日子。

刚开始那几天,青木天天喝醉回家,不停地叫“敏佳,敏佳。”她虽然心疼青木,想着他到底有想着自己,自己这番辛苦也值了。没想到才几天不到,他就找了新的女孩,大岛敏佳的心一下子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凉得透透的。最让她难以忍受,折磨她的是每天从那声音装置里不停传来的青木和别的女人的嬉戏打闹,令人恶心的放浪形骸。

直至某天她不停地开、关那些与外面连接着的水龙头,烫伤了禾子的背之后终于和禾子同时发现了水波纹的秘密。她以为她重见天日的时候到了,她那时心里思忖着只要禾子帮助她走出这个鬼地方,她可以既往不咎她抢走青木这件事,毕竟她是在她消失之后才认识的。一直到那天禾子转动钥匙那刻,她还天真地对人性抱有期待。那天当禾子转动钥匙她的心脏简直都要骤停了的时候,禾子却重新拔出了钥匙,她彻底地死心了,她的心里对人性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恨意。她想着她今生怕是无法再活着出去了。

(12)

真是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大岛敏佳放弃了求生意识,濒临绝境的时候,禾子回心转意了,这是大岛敏佳万万没能想到的。

禾子自从那次看到了青木与别的女子暧昧的照片,心灰意冷,决心去暗室里找大岛敏佳帮助她脱困。这天她迫不及待地等到青木出门的时候,赶快开了暗室的门轻轻地走了进去。她一路走着一路叫着大岛敏佳的名字都没有人回应,只见地上到处是空罐头盒子和一些破烂不堪的衣服碎片。暗室里面空间不大,有简陋的隔间但没有门,禾子很快就到了一处卧室一般的所在。

她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面容枯槁,衣衫褴褛,不知是死是活。禾子以为床上的人是不是死了。她着急地扑上去边大力摇晃着那具身体边大声叫着:“敏佳、敏佳。”过了一会儿,早已面如死灰的大岛敏佳突然睁开双眼。伸出长了长指甲的双手使劲掐住禾子的脖子,禾子一心一意想救大岛敏佳,豪无防备,一下子晕了过去。大岛敏佳一把抢过禾子手上的钥匙,跑了出去,那扇墨绿色的铁门在她身后重新被重重锁上了。

过了许久非人日子的大岛敏佳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大岛敏佳,她也想让禾子尝尝那种不见天日的滋味。她随手把钥匙八音盒扔进远远的那丛长得很高很高的荞麦丛里,然后从容不迫,头也不回地走出别墅去。

一周后,大阪早报的头条新闻这样写到:著名青年钢琴家山口青木玩弄女性致两女孩失踪,性质恶劣,官司缠身,多家公司与其解约,责其赔款,数额之大达几亿之多……青木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平常花天酒地的他没有存款,只能变卖房产以还几家公司的巨额欠款,花心的他终于为自己的浪荡行为付出代价。

两周后别墅早已易了主人,清晨的阳光依然冉冉升起,金色的晨光洒在碧绿的草坪上。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子不小心把足球踢进了那一人高的荞麦丛,于是他发现了那个闪着光的钥匙八音盒并把它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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