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读辛弃疾的《最高楼》)
随笔(读辛弃疾的《最高楼》)
悦聊微尘 2024-02-07 广东
这是一篇多么有趣的词。粗读全篇,象极了我们生活中孩子嫌弃父母无家产,父母训斥孩子的一幕。
再仔细分段读,我在想,如果我的孩子要嫌弃我无家产(那是绝不敢有的),我不但训斥,更会伤心:自已养一个孩子,不能成一个独立的靠自己去生存的人,我何以有颜?即使要留家产,也是父母自己心甘情愿给的,孩子绝对不可问父母要,相反,同样的道理,父母即便是老了,也不能自己开口要孩子的,孩子应该主动,心甘情愿,发自内心的承担赡养的义务。我自己的父母是竭尽全力在满足孩子生存需求的基础上还满足孩子们自己另外的小小需求,孩子们能力欠佳时,有困难,第一个是告诉父母并得到积极回应,即使偶尔没被满足,也看在眼里,父母是付出了百倍的努力,想尽了各种办法。 而孩子对待父母,正是有父母对待孩子的恩情铭在心中,无论在天涯,心中永远是只要自己有一口饭,父母是绝对有的。这种相互的一世亲情绵长而温暖,又在儿女手足情中生根发芽,发散,整个大家族就这样在父母的根须中吸收养分,恩泽今生今世。
最高楼。 题目。什么人住最高楼?有最高楼吗?在古代当然是有权有官职有俸禄的人。再看词的小序,吾拟乞归,犬子以田产未置止我,赋此骂之。乞归:古代官员请求辞职回乡。犬子:谦称自己的儿子。田产:富贵人家才有金钱购买田地和置业房产。未置:未完成未达到。我打算弃官回乡,儿子因为我钱,地,房产不够多而阻止我辞职回乡,所以我写这首词来骂他们。
作者有多少个儿子?多少“田产”才叫够?儿子居然还敢反对父亲辞职回乡?看看作者是怎样骂他孩子的。读书的乐趣在文本的各种自问中层层自寻答䅁。
吾衰矣。须富贵何时?富贵是危机。 开宗明义,我老了,干不动啦,反问一句等到富贵要到何时?又给出肯定回答,富贵是个危机。是的,富贵没有休止,但为什么说富贵是个危机呢?设身处地在现实中去思考,人的欲望是没有休止的,人性贪婪奢侈,显赫的富贵能安乐吗?不是担心钱财惹生命不保,就是富贵思淫,所以进容易,退与止难。儿子觉得父亲官职还不够高,薪俸还不够多,明显就是现在所说的“钱不多,你暂时还不能退职的理由。
吾衰矣出自孔子《论语.述而》篇,须富贵何时出自《汉书.杨辉传》,富贵是危机又见于《晋书.诸葛长民传》,这些㤟故作者信手拈来,高度概括又表达自己人老不求富贵的心声。
暂忘设醴抽身去,未曾得米弃官归。穆先生,陶县令,是吾师。 设醴:本是礼遇贤士,但却摆设度数不高的米汁甜酒。礼遇贤士,当然是君王笼络下属而设宴,可是又不是用好酒来招待。很明显已经不受君王待见重视。未曾得米弃官归,不曾得米(得到基本的生活保障)连官也不要就归隐。读到此场景,自然而然想到历史上的两个典故,他们就是《汉书楚元王传》中记载的汉高祖刘邦之弟刘交封楚王,宴请穆生白生申公三位大夫时有一次忘了为穆生设醴,穆生受到怠慢心知不受重视,害怕以后劝谏无效,反被罚罪遭殃而及时抽身去职。未曾得米弃官,不就是陶渊明在彭泽县令任期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而弃官归隐田园?的确是他们两位,穆先生,陶县令,他们两位是我的师范,我要避免这种牺牲自己的人格和人的尊严去博取的富贵,而象穆先生和陶渊明一样高洁。既然朝廷对我不重视,再干下去,只怕祸不旋踵而来,还有什么富贵可言?这不就象我们平时要训斥谁先说我这样做的理由,再拿一两个例子来对照的神态吗?作者这拿定主意,富贵的代价太大,求不得而要归隐的决心,你小子别管我老爸的神态活脱脱在你面前浮现。
待葺个园儿名“佚老”,更作个亭儿名儿“亦好”,闲饮酒,醉吟诗。归隐了怎么安顿自己的生活? 此句承上启下。到时修个庭院名字叫“佚老”,还要修个亭子叫“亦好”。闲暇时,呼朋唤友来饮酒,醉了就来写诗词。想想都美好的生活。修个亭子,院子的名字也叫的好听,既有庭院的那种飘逸的美,又有那种放荡不羁的激昂,自饮独处或三朋四友,谈经论道,颐养天年,不慕金紫。
千年田换八百主,一人口插几张匙?便休休,更说甚,是和非。 多置田产,有何用?千年换百主。你置的田产,后代不争气,翻新改旧,卖来卖去。一个人一张嘴能吃多少?活脱脱一个正想得美时,儿子顶嘴,他又在训儿子的一段话。归隐之后一切便罢了,更不用去说什么是与非得与失。
为什么孩子们说老爸田产不够?为什么作者想归隐?词里行间,又分明想报效又无门的激情与昂扬,愤怒又无奈。追问当时的历史背景,原来在当时,封建帝王用优厚的待遇㸻络武将与士大夫们,以换取他们的忠诚效劳,所以,那些官僚主置田庄,营第宅,风极一时,那些纨袴子弟躺在温柔乡里荡尽祖产的人比比皆是。作者年少勇战成名,一生希望主战收复失地却又无门。
又回头细读,在那些信手拈来的典故,作者对孩子们教育背后高洁,见识之高,性格之豪爽的激昂,旺盛的生命力,在文本中反复流淌。
作者到底读了多少书?这么多典故,行之如云,闲话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