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
这句话是《白鹿原》中神一般的大儒朱先生仙逝之后,他的关门弟子黑娃在一个长达两丈的白绸上所写的挽词,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朱先生留下的遗嘱是"不蒙蒙面纸,不用棺材,不要吹鼓手,不向亲友报丧,不接待任何吊孝者,不用砖箍墓,总而言之,不要铺张,不要喧嚷,尽早入土"。
朱先生走了,他是白鹿精灵的化身,他去世时,他的夫人朱白氏看到"前院里腾起一只白鹿,掠上房檐飘过屋脊便在原坡上消失了"。白鹿原的象征、老百姓的精神支撑、儒家精神的代表人物也随着这白鹿一路向西了。"白鹿原最好的一个先生谢世了……世上再也出不了这样好的先生了!"白嘉轩巨大的哭吼声震得房上的屑土纷纷洒落下来。
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 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不要吹鼓手,是他一生喜欢清静忍受不了吵吵闹闹;不要装棺木,不要蒙面纸,是他出于自在自然豁亮畅快的习性而难以忍受拘盖的限制。他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他得到了当地百姓的足够多的信赖和爱戴。他去世后,朱白氏让儿子怀义守在灵前,自己走出书院大门,让怀义从里头插死门闩,对一切前来吊孝的人都一律谢绝,并不断的申述丈夫的嘱言。吊孝者的悲痛得不到宣泄,甚至对朱白氏不近人情的行为激愤起来;人们不愿轻易离去便聚集起来,形成一种巨大的汹涌的气势。
作为清末的大儒,朱先生秉承着"仁、义、礼、智、信"的美德;他开办书院,传道授业解惑;他一身正气,去南方讲学时,面对朋友善意的把他带进烟花楼的举动,他说"君子慎独,此乃学人修身之根本。表里不一,岂能正人正事!";他能掐会算,万里无云的天气穿着泥屐在村巷里叮咣叮咣的走了一遭暗示要下雨,他夜观天象,暗示"今年成豆",他被当地百姓看作是知晓天机的神;他的名言之一是"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
当白家和鹿家因为购买李寡妇的一块水田发生争执对薄公堂之后,他劝道:
倚势恃强凌压对方,
打斗诉讼两败伤;
为富思仁兼重义,
谦让一步宽十丈。
这让我想到安徽桐城六尺巷的故事,清廷大员张英在家人因为地基和人发生争执的情况下,他宽宏大量的举动让这个巷子后来名闻遐迩;在《白鹿原》中,白嘉轩和鹿子霖在朱先生的感染下所表现出来的高风亮节也为白鹿村赢得了"仁义白鹿村"的金字招牌。
他为白鹿村草拟了包括"德业相劝、过业相规、礼俗相交"的乡约,从此偷鸡摸狗摘桃掐瓜之类的事断然绝迹,摸牌九搓麻将摸花花掷骰子等赌博营生全踢了摊子,打架斗殴扯街骂巷的争斗事件再不发生,白鹿村人一个个都变得和颜可掬文质彬彬,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纤细了。
白鹿原大旱,当县长邀请他担任滋水县赈济灾民副总监时,他慨然击掌、慷慨陈词:"书院以外,啼饥号寒,阡陌之上,饥民如蚁,我也难以平心静气伏案执笔;我一生不堪重任,无甚作为,虚有其名矣!当此生灵毁绝之际,能予本县民人递送一口救命饭食,也算做了一件实事,平生之愿足矣!"
就连当初择偶,他也显得与众不同。在遇到白大姑娘之前,他已经看过四、五个媒人介绍下的七八个女子,都不是因为门户不对或相貌丑陋,全在于朱先生一瞅之后发觉,有的眼睛大而无神、有的媚气太重、有的流俗。他究竟要找到一双怎样的眼睛自己也说不透彻,在涝池边瞅见白家大姑娘的眼睛时心里一颤,那种朦胧的追寻顿时明朗起来:刚柔相济!男子眼里难得一缕柔媚,女子眼里难得一丝刚强。他断定即使自己走到人生的半路上猝然死亡,这个女人完全可以持节受志、撑立门户、抚养儿女。不过贫不择妻、寒不择衣,能像他这样可以挑来挑去的人其实也不多的。
几十年以后,当一群臂缠红色袖章的红卫兵打着红旗、呼喊着愤怒的口号来到"白鹿书院"除"四旧"时,他们挖开了朱先生的墓室,整个墓室里只搜出一块经过烧制和打磨的砖头。一面刻着"天作孽,犹可违",另一面刻着"人作孽,不可活"。当一个学生愤怒的捞起那块石头往地上一摔,那砖头没有折断却分开成为两层,里面同样刻着一行字"折腾到何日为止?"众人惊呼,难道他早有预测?
据陈忠实先生说,朱先生其实是有原型的,他就是清末名满三秦大地的名儒牛兆濂。
牛先生是陕西蓝田县人,出生于一个清贫的耕读之家,也曾创办书院名为"芸阁书院",他学识渊博、善文工诗,人称"蓝田先生"。《白鹿原》中朱先生的许多故事都来源于这位大名鼎鼎的牛才子。
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 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 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我在想,谁可以做到"自信平生无愧事"?有多少人可以"死后方敢对青天"?深明大义、一身正气、忧国忧民、清高儒雅的朱先生可以,又有多少人扪心自问以后可以说自己也"平生无愧事"呢?
现在很多人过着及时行乐、没有信仰、没有节操的生活。自私自利、金钱至上充斥着太多人的大脑。金钱几乎成了衡量一个人的唯一重要标准。
信仰是什么?如果你现在去做一个调查问卷去问这个问题。很多人的回答是不知道、没有。所以有的人在谈到宗教的时候觉得可笑,当做是愚昧的话题。其实有信仰就有敬畏、有敬畏就有准则,很多人正是因为没有信仰,所以"天上老大、地上老二、唯我独尊",朱先生显然是有信仰的,所以他待人诚信、为人谦和、行为堪称典范。现在国家在全民范围内倡导诚信,实际上也是对信仰危机的一种拯救。
节操是什么?你是一个做事情有节操的人吗?现在很多人说节操碎了一地,很多人做人做事没有节操、没有底线。虽说成大事者可不拘小节,但是一个人特别是你若想成为一名君子,还是应该做一个有节操的人的。
有人说,我自己过的不好还谈什么信仰和节操?没人不在现实生活中妥协。但,"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任何人都应该讲修行、谈节操,这和穷富无关。谈节操不是一个空话题、也不是愤青,我们可以先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从我们古代的璀璨文化中吸取精华,这样白鹿原那种和颜可掬、文质彬彬、连说话都柔和纤细的场景离我们就不会太遥远。
钱理群先生曾经批评现在教育培养出很多"精致的利已主义者",我觉得如果社会上多一些朱先生这样的正直之士,这个现象肯定可以慢慢得到逆转。
朱先生其实不是什么大人物,他只是众多读书人中普通的一员。他之所以可以做到"平生无愧事",就是因为他有信仰、有节操从而有修行、有社会担当,所以他同时又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期待朱先生这样的人成为我们社会的主流人群,我希望可以成为他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