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伏羲与上古雷神，到底是龙身人头？还是如牛苍身无角？
在《山海经》中的雷神有两种不同的形象，又与伏羲之间有无关联？
我是阳Sir，深耕考古，也曾流观山海图~（一）雷神之牛形与龙形
关于雷神，一种是《山海经海内东经》中记载的：
“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则雷」”
此处的雷神，龙身而人首，巧的是，这种人首龙（蛇）身的形象，几乎都是上古神话中大神的存在，比如伏羲女娲、烛龙共工。这一点玄机我们后面再解读。
龙身而人首另一种则是《山海经·大荒东经》中记载的：
“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百里，以威天下。”
夔这里的雷兽其名曰“夔”，形象则是状如牛，声如雷鸣，黄帝曾以其皮制鼓，大败蚩尤。
巧的是，阳Sir曾经在西安碑林博物馆也曾发现过疑似夔的踪迹，碑林景云钟（钟楼上为复制品）素来闻名于世，但少有人探寻其上图案之含义，其中一面的图案阳Sir以为，可能正是夔牛一足的具体表现。
景云钟上疑似夔牛图案
夔牛图案为什么会把夔牛图案装饰于钟腹，我想可能正与下文郭璞的注释所说的那样：雷兽，鼓其腹，声如雷！
同样一个事物，却有两种截然不同记载，是否有共同之处？郭璞注释曰：
“雷兽即雷神也，人面龙身，鼓其腹也”
雷兽（夔）作牛形，雷神作龙形，形象上两者可谓大相径庭，但郭璞认为两者确系一物，原因为何？其实细想之后，两者的确有数点相通：
其一，方位与环境
雷神所处在东方雷泽，而雷兽夔则在东方大海之中，东方与水泽相通。
其二，名称与实义
雷神能致雷，雷为风雨之先声；而夔其声如雷，出入水则必风雨，名义相通。
其三，手段与神通
雷神致雷，需要鼓其腹部；而夔则是被黄帝制皮以为鼓。方法相通。
但此时的雷神，多为半人半兽的形象。而第一次将雷神拟人化的描绘，则来自东汉时期的《论衡雷虚》中：
「圖畫之工，圖雷之狀，累累如連鼓之形。又圖一人，若力士之容，謂之雷公。使之左手引連鼓，右手推椎，若擊之狀。」
雷公注意这里描绘的左手鼓，右手锥，这已经非常接近后世神怪小说中的雷公形象了。
（二）夔与龙与夔龙纹
处于东海流波山的雷兽，又名为“夔”，而夔字根据《说文解字》云：
“神魖(xū)也，如龙，一足；从夂，象有角、手、人面之形。”
在这个解释中，夔，是龙形，有一足，亦有角。
也就是说，雷兽其名与实不太相符：虽然其外观上状如牛，苍身无角；但其名“夔”却又如龙形而有角，最重要的是它只有一足！
实际上，“夔与龙”并为“夔龙”一词，出于古书句读误读。相传舜帝之时有两位大臣：一名夔，一名龙。
舜帝
《尚书·舜典》曰：“伯拜稽首，让于夔、龙”
因为古书没有标点断句，这两个字连在一起便成为了“夔龙”，至于为什么专门把一只脚的龙称为“夔”？学界有一种说法是，这源于春秋时期孔子与鲁哀公的一段对话：
“鲁哀公问孔子曰：‘乐正夔一足，信乎？’孔子曰：‘昔者舜欲以乐传教于天下，乃令重黎举夔于草莽之中而进之，舜以为乐正。夔于是正六律，和五声，以通八风，而天下大服。重黎又欲益求人，舜曰：‘夫乐，天地之精。得失之节也，故为圣人为能知。和，乐之本也。夔能知之，以平天下。若夔者，一而足矣’故曰夔一足，非一足也’”
故事大意是：舜帝当时的乐正呢叫做夔，夔上任之后也很优秀，令天下大服。但是举荐夔的重黎却又想再找一个人，然后舜帝就说，像夔这样能干的人啊，一个人就足以了！
所以，这段文字里的“夔一足”，并不是说夔只有一只脚，而是在说：像夔这样的人，去掌管音乐方面的事物，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后人误解舜帝的话，是因为“足”不仅有“足够”的意思，也有“脚”之意。
夔纹至于商周时期青铜器上最为流行的纹饰，经常将夔纹与夔龙纹混淆不清，实际上可以这样简单理解：单足的动物可称“夔纹”，单足而呈龙形的称“夔龙纹”，单足而呈凤形的则称“夔凤纹”！
夔龙纹
夔凤纹也就是说，夔龙纹、夔凤纹是在夔纹的基础上演化而来，是对夔纹的进一步精确表达，源于人们对于纹样更深入的认识结果！
（三）雷与夔与伏羲
分析完雷与夔与龙之后，再回头看伏羲就有了更深层次的意味。《海内东经》郭璞注引《河图》云：
“大迹在雷泽，华胥履之而生伏羲”
上古这类感生神话不在少数，而这个故事也暗示着伏羲与雷神的关系，而伏羲自身也呈现出龙身人首的形象，不免引人遐想无限。而关于夔龙与春天龙星的渊源也由此展开：
1.夔与雷神皆处东方，在四象体系中，苍龙正属于东方之象。
2.东方苍龙星宿，由角、亢、心、房、尾等一系列星宿组成，在春天角宿先见，之后龙身诸宿才络绎升起，因此角宿是春天来临的重要标志，所以龙星之角尤为引人关注。于是，《大荒东经》在描述雷兽之时，才会特意强调“苍身而无角”，此“无角”或许正为“右角”之讹传！
3.雷神、雷兽（夔），都有着“鼓其腹则雷”或“其声如雷”的本领，有呼风唤雨之神异。更与春天龙星息息相关，在春天龙星初生之时，春雷始震，时值惊蛰。
龙与雷综上，古人善于观察与联系，因此将春天初生的龙星描绘为龙（形），且命名之为“雷神”，这一命名之中，融合了龙星登天、雷乃发声、蛰虫始动三种节侯现象于一体，可谓大智慧也！
——丸——
文/Muscle书生李长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