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桥的追忆（散文诗）

墨记·日歌（叁佰零捌·2019.7.17）

一座桥的追忆（散文诗）

1

我印下了所有未停留的足迹，我承载了所有未停留的躯体，所有的喧哗从我的脊背上川流而过。我接受了无数双手的抚摸，以及无数双眼的凝望，我为此岸和彼岸坚守了千年，但我不为任何人等待，也不为任何人迎候。

在我的怀抱里，流水是沉默的；在我的时间里，浪花是静止的。岸边的一朵柳絮，泥里的一株小草，水中的一条游鱼，天上的一片云彩，就是我全部的季节；我不会在飘雨的时光里去忧思春天，也不会在落雪的日子里去伤感冬季，我只是一座桥，在别人行走之时，所有来临的湿润与寒冷，都是我岁月斑驳的馈赠。

不论朝阳升起还是乌云滚滚，对我都是一样的清晨；不论浓雾弥漫还是皓月升腾，对我都是一样的黄昏。只要我怀中的流水不曾凝结，每一个倒影都是我苦心相与的爱人。

2

我在陆地之上，看到了太多水中的故事。

我曾看见腰佩长剑的屈原，在水中用眼泪清洗一块石头，直到他的身躯比石头还要僵硬，成为一尊被流水环绕的雕像。

我曾看见高举酒杯的李白，在水中用破碎的波纹去编织一轮明月，直到江河的水都浓烈得象醉人的酒，他才头枕一朵浪花，沉沉睡去。

我还曾看见舍弃了妖身的白娘子，在西湖的水面之上，用荷叶做了一把伞，等待许仙，直到人与妖的爱情，要用鲜血染红金山寺的庙宇，她才用妖的生命，去呵护了人的爱恋。

……

我只是一座桥，只能眼看着一个又一个故事，不停地在陆地和流水之间上演，陆上的泥土掩埋不了故事的结局，河里的流水也溶化不了故事的终点。

而我的记忆，也不知道该用岸上的文字，还是该用水中的语言。所以当你从桥面上走过的时候，泥土的书写和流水的声音，都会同时刺痛我的心田。

3

或者，在我倒塌的时候，流水还未干涸。

或者，在流水干涸的时候，我还未倒塌。

在泥土的故事里，我是没有声音的石头；在流水的故事里，我是没有痕迹的倒影。

我只是一座桥，一座连接着岸与岸的桥，桥这边的传说与桥那边的呼喊，都是我赖以生存的堤岸，无论我走向哪边，我的怀抱和我的脊背，都会塌陷。

我就这样用桥的姿势沉默着，你可以带着你的苦痛和伤悲来到我的身边，我会把你的眼泪交给流水，而把你的身躯留给泥土，让你抚摸我，就如同我在抚摸你。

4

我能忆起的，都是未曾停留过的故事，因为我是一座桥，我只能呵护你的足迹，我不能让你肉体的宿命，陷落在一段流水之上的故事里。

我的怀抱对你敞开，只是为了给你送别，我终会倒塌，仿若你从未来过这里。

只有两岸边的青草，和两岸间的流水，会成为你和我永远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