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农具

在远离城市的地方，这片酉阳的武陵山区里聚居了许多以农为生的土家族与苗族人民，而在一年的劳动中，劳动工具是农活中必不可少的，从初春到寒冬，劳作中那些重要的工具一直伴随着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一起在山水里年复一年地变化。

这里地势以山地为主，属于季风气候，因为海拔比平原高处许多，因此，夏天显得凉爽而冬天则相对寒冷，山间存在许多石质结构，除了平坦的地方，基本都被这样的结构划得碎开，成为散布在“岩窝”间的土地；水源则主要来自山间的溪水，这股小溪水甚至在较低处的田野间形成一条几米宽度的河流。一年的劳作从正月就开始了，买种、松土、买肥料、准备耕牛等等工作都要做好，而这个时候田地里还有年前就撒下的油菜马上要开花结籽，因此在准备新一年的劳动同时还要准备照看油菜花与收获油菜籽然后处理成菜油，这个初春注定是忙碌的，当初春到来的时候，首先要育秧，利用薄膜和竹篾在水田里围出一块范围，谷子就在这样的“小房子”里发育成为秧苗，这个阶段要细心搭理，经常查看，等秧苗生长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插秧了。而另一种种植的主要农作物——苞谷则需要从家里猪圈和牛圈里挑来粪水与地里的泥土混合揉成拳头大的粪球，再把苞谷种子包在里面同样用薄膜和竹篾搭起“小帐篷”，让它们发育成苗，最后利用背篼或者扁担运送到各块地里栽种就好了。洋芋的种植则显得简单一些，不需要先育苗，只要把一堆选好的洋芋种在家中切成几个不等带“眼”的块儿，就可以用背篼把它们和肥料、草木灰、挖锄等一起带到地里直接掏沟，按一定距离摆放再洒上粪水和肥料草木灰，最后砌成垄沟就好了。

当所有的种植完成之后，春天也已经正式到来了，原来冬天里苍老的大地因为几场春雨被洗得娇嫩可爱。对农民们来说，对稻子、苞谷和洋芋的照顾成为最重要的事情，在除草、除虫、施肥工作之外，还要种上各样的蔬果瓜菜，夏天的茄子、豇豆、四季豆、辣椒都是十分惹人喜爱的，成熟之时就可以在清晨带着撮箕采摘当日需要的食材了。这个时候走在乡间看到的都是各样深浅浓淡的绿色，农民们在绿色中忙着自己的事，日落休息，日出劳作，不需要谁督促，顺天顺时地生活，正如一句古语“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与人乎，况与鬼神乎！”

当苞谷长到一人多高，稻谷也近一米的时候，夏天渐渐地要过去了。当秋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大地呈现出饱和的金黄色，苞谷比人还高，都举着穗挺拔着，似乎在炫耀自己身上的苞谷个是最多的，虽然在夏天的时候也会采嫩苞谷，但秋天成熟的苞谷才是种植的主要目的。一个家庭里通常由力气大的男子或大人去地里打苞谷，用背篼、板板车、扁担等运回屋子，倒在早已腾出来的空地方，再由力气小的孩子们徒手剥下外壳，如果有晴天就铺在晒席上晒干，没有只能尽量散开，避免聚集导致水份过多而发烂，苞谷晒到一定程度需要将苞谷粒从整个的苞谷上剥离下来，整个过程也是手动的，通常将一条长板凳侧放，在凳子上套上胶鞋（一般花纹多，且深度适宜）进行剥离工作，这是最快速的一种方法，一个家庭通常要在秋天处理几百斤甚至更多的苞谷。而收水稻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在这块山区，收水稻也是全家出动，小孩子用带锯齿的镰刀沿着根部割下一把一把的水稻放在稻茬上，大人则握成一把在打斗上进行脱粒处理。这种打斗一般是两米见方，半米多深的一种木质工具，一个成年大人是能够盖在头上运到田里的，为了防止谷子散出去，通常在打谷子的另一边围上不那么好的晒席。这些谷子将装在背篼或箩筐里背着挑着回家，也需要多次晒干才能装入口袋或米具保存。而将谷壳和米粒分离则需要用到风车，这是一种木质的手动的脱粒工具，但如今这些山区地带也开始使用小型机器进行脱粒处理，因此这样的风车也就越来越少见了！洋芋的收获与它的种植一样相对简单，只需要带着挖锄和背篼到地里，一天下来就能运上百斤回家。主要的一些农作物的收获过程就是如此，值得一提的是，苞谷栽种的地里还会附带种些黄豆，通常不是很多，因此秋天的时候收回家处理得比较快，这时常用一种叫“连盖”的工具来处理豆荚和豆子使之分离，这是一种竹制的工具，一边是长的，一边是短的，中间是折叠可弯曲的，手握长的这边，短的会随之飞起落下砸开豆荚，小的时候还听说过一个有关它的不算好听的谜语“我妈高，你妈矮，我妈捉起你妈甩。”这确实是这种工具重要特点的描绘。

总的来说，以农为生的这种农民生活满足的是自己家的基本生活需要，苞谷洋芋等好的会留给人们自己食用，质量一般的则会成为猪牛鸡鸭的饲料，日子就在一年一年的循环里过去。种种在劳作中需要使用的工具基本也是各家都有自己的，甚至同一个家庭里，挖锄、薅锄、镰刀、背篼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甚至有些家庭还会给小孩子编一个专属于他的小背篼或小撮箕，这足以看出一个家庭对这些劳动工具的重视，这些劳动工具此时就不仅仅是一种工具或是财富，而是对生活的一种热爱，对自然的珍惜。如果要将这些劳动工具分类的话，大概有处理类型、收容类型和运送类型三种，处理类型是指耕田犁地、割稻谷打豆子这样将生产所需及收获的粮食简单处理的工具，包括犁、挖锄、薅锄、镰刀、打斗、连盖、风车等；收容类型的主要指能用来装农作物，不管是暂时的运送、晾晒还是长久保存所需要的工具，包括了背篼、箩兜、撮箕、簸箕、晒席等；运送类型则是将生产需要的原料运到田地或收获的农作物带回家中时用到的劳动工具，其中也有收容类型的一部分，包括扁担、箩兜、背篼、撮箕、板板车等。总之，农村生活中这些各式各样的劳动工具是很重要的，而这些大多数工具的制成原料取材都来自这里的山林水旁，竹木制成的工具不仅坚实，而且美观，破损时这里的人们也能够自己修补，就算破烂不能正常使用，也会另做他用，真正实现“物尽其用”。这种节约珍惜的态度也是对这些劳动工具的一种尊重的体现，而这些所有全都来自祖先们一代代传下来的“天地人和”的一种观念。可能以后这些劳动工具会因社会发展和新的生活方式消逝一部分，但也会一直流传下去一部分，希望这样与自然合一，顺时顺天的生活态度也能一直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