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

在临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郑乾还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他脑袋里有太多的东西，左冲右跳着，让他没法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他还在一遍遍演练着自己的开场白，还在想象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神，还在畅想着收货到的崇敬，也同时担忧着自己的卡壳，暴露自己内心的怯懦，还有万一只有失望怎么办？他仍然担忧着，又期盼着，这两种力量咋脑袋里打架，没有任何一方让步，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可，而郑乾脑袋里已经被搅和地天翻地覆了。

他的闹钟准时响起，在手腕上着急地震动着，他得去实验室了，那里有他的学生在等着，而哪两种声音也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了，到了临上场的时候，一切好像都变得安静极了。他在楼梯口遇到了之前教过的学生，她在慌乱地找教室，热情地朝他打招呼，郑乾也回应着，嘴上说着什么，但是却完全没有了印象。他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楼梯的灰白色的大理石好像漂浮着白色的灰尘，在每一次落脚都会在脚边打着悬飘散到旁边的角落里，楼梯口的角落里堆放着桌子，还有各种宣传的画报和白色的泡沫盒子，随意地挤在一起，郑乾在悠长的深远的走廊里走着，去往他的实验室。

他的心跳忽然之间就没有了，郑乾也顾不上怀疑和探究那心跳是不是还在。他到了实验室，就站在门口，里面只有一个小辫子藏在屏幕后面，一蹦一跳的，郑乾努努劲走上前，挤着笑脸随意地打着招呼，学生们都还没到，过了五分钟，十分钟，他们才陆陆续续地出现在楼梯口，啪嗒啪嗒地踩着楼梯，钻进实验室，躲到电脑后面，时不时用眼睛飘着他。

郑乾抬抬表，扫视了一圈，实验室已经稍显拥挤了，人到的差不多了，他走到中央，开始了自己的讲述，从自己到这门课的意义，从什么是项目，到怎么去做，那些字词连绵不断地从嘴里蹦出来，他觉得语速很快，耳朵里是轰轰地回响，他急切从一个眼睛跳到另一个眼睛，搜寻着那些让他安定的目光，和微弱的点头，在孤独的讲台中央，他那么需要一些回应，独角戏总是太难熬了。还好，也总有几双眼睛照着他，郑乾讲得很快，他的语速几乎达到了200字，中间的停顿也很少，好像一列疾驰的火车，轰隆隆地穿过实验室，也许在他的学生脑海里，留不下任何东西。

郑乾像完成任务一样，又扫视了一下教室，他们都渐渐底下了头，或者开始忙碌起来了，挣钱再次重复了时间和任务，他吐了一口气，已经没有人注意他了，他像赶着时间一样，内心驱使着他要夺门而出，但是脚步是沉重的，他把笔记本电脑备在身后，一步一步玩门口挪去，迈着四方步，脚下的泡棉地砖咯吱咯吱地响，他推门走了，透过玻璃，他看到有人已经打开了游戏界面，他用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学生，学生就灰溜溜摆弄着鼠标关掉一个页面又蹦出来两个，郑乾摇摇头，学生吐着舌头，把脑袋塞到屏幕上，鼠标的啪啪声就在回廊里响开了。

郑乾坐在椅子上，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有午后阳光的闲适，但是更多的空荡在心里荡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