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悬疑小说：电梯里的嘶鸣（三十）

陆明川送走了张宇桐，回到办公室里坐下来，他盯着他画下的白板。现在有四个人名字上，打着问号。

林苏，张宇楠，两人的名字上，都有两个问号，陆明川心底里，也不能拿准，到底谁说的是实话，是事实。

彭岩的名字上的问号最多，因为，他目前是张宇楠案件的关键人物，直接嫌疑人。但是，他的选择是潜逃，而不是主动交待问题，这是为什么呢？他是一个高知识人士，不应该不懂什么叫认罪伏法，或者是澄清事实，洗清罪名。

罗茂名的名字，是他刚加上去的。这个人，按照张宇桐的说法，似乎有点神秘，但是，目前来看，他和本案唯一的关系，就是知情不报，帮助彭岩隐匿并有可能帮助潜逃。但是，这个人曾经是彭氏集团的人，彭德貌的司机，他又和彭岩关系如此亲近。

陆明川站起来，走到白板前面，拿起笔，在这些名字的最上方，加上了苏雪仪，彭德才和彭德貌的名字。

小李进来了，他拿着资料，看到陆明川写上的名字，有些顾虑地说：“川哥，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案件之间，有联系？可是，就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两个案件，应该还不具备并案的条件吧？”

“是的，唯一的条件，就是这三个当事人中，有两人和曾经的彭氏案件有直接关系。尽管我隐约感觉，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和当年的案子一定有关联，但是，并案，应该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撑。目前，我们连彭岩还没有找到，你说他会不会回T城了？”陆明川像是在问小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在白板上画下了T城和名城之后，用线连接在一起。然后，又在这条线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是在想，他们为什么都会来到名城？这简单呀，这里是离T城最近的繁华城市，并且，这所名城大学，也是很多学生的梦想。所以，林苏来这里，很正常。彭岩吗，他应该是为了在大城市里找到更好的工作吧？或者，可能，确实是个巧合？你不是也没在T城呆着，离开家乡，来了名城的警察局里工作？”小李说得有点兴奋，但是，又感觉，这些理由不能特别充分地佐证刚才陆明川的问题。

陆明川回头望着小李，似乎在想些什么。

小李被看得有点发毛，一般，在自己犯了错误，或是分析问题不准确的时候，陆明川才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尴尬地笑了笑。

“不对，这不是巧合。包括我来到T城，也不是巧合。”说到这里，他不再继续说下去。

停顿了片刻之后，陆明川又说道：“张宇楠，他不是T城人，从表现来看，他对T城明显不熟。但是，当每次提到T城的时候，总感觉有点奇怪，就是和他之间似乎应该有联系。你帮我拿他的资料来看下。”

陆明川面对着白板，没有转身。小李在找资料的时候，他又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写了一个大大的L，然后打上了问号。

张宇楠的资料拿来了。根据资料显示，他的家不在这个省，而是在南方。

陆明川拿起资料，仔细地翻看着，突然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页字不太大的户口复印件。上面显示，张家的户主，是母亲张宁香，家里除了父母和两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妹妹，张欢欢，还在上中学。

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陆明川发现了一个情况，张宇楠母亲张宁香的名字后面，写着，已婚，户主，而张宇楠的父亲名字，张昌和。

张昌和？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他翻开彭岩交给他的对当年彭氏案件的资料。翻到了当年的贿赂案的财务经办人，张昌盛。家乡同样是N城，和张宇楠是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区的地址。

再看身份证号码，前面数字完全一样。看年龄，张昌盛比张宇楠大22岁。陆明川盯着张昌盛的照片，似乎感觉，这个人的样貌，和张宇楠，张宇桐兄弟，十分的接近。

“小李，你帮我联系一下张宇楠家乡的警局，了解一下，张宇楠现在的父亲张昌和，是不是他和张宇桐的生父。如果是，我是说如果不是的话，了解清楚，他生父，是不是叫作张昌盛。”

“张昌盛？你是说，张宇楠是张昌盛的儿子？”小李一边看着白板上的条条线线，一边惊讶地问道：“你这是从哪儿来的灵感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点？”

看到陆明川没有搭理他，依然在盯着白板，准备写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应该马上去办理陆明川交待的任务。

小李的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样的一个简单的伤人案，怎么让川哥搞得这么复杂的？还串联到了几年前的T城的案子？这也有点太用力过猛了吧？”

但是，他不知道，彭岩给到陆明川的资料里，线索都是原来的案子的，而且，还直接指向了陆建军，这个目前是困扰他的一个点。而且，这案子潜在的这些信息，和人物关系，远比表面证据得到的结果，要复杂得多。

陆明川在白板上又画了一条线，那是彭岩和名城的关系。彭岩到这边工作，并且，那么高的学历，却做着与专业不是特别相干的工作。

他又画下一个问号，他是怎么依靠这么点的收入，去买下那么大的一间旧厂房的？彭家在彭氏集团被查之后，地产项目停工，要还债务，好像没有什么资产可以遗留下来。

最后，他的眼睛停在了那个字母L上，画上了三个问号，并且，分别把问号连接到了苏雪仪，彭德才和彭德貌的名字上。他又在名字上，加上了张昌盛，黄雅芳。

坐回到办公桌上，他再次打开了彭岩给他的资料袋，拿出那份关于自己父亲，陆建军的资料。

资料显示：

“陆建军，男，T城刑警队队长，任职二十三年，从普通警察做到刑警队，获得过两次城市卫士奖章，两次年度破案率最高荣誉。

之后，在事业上升期，选择离职。离职理由是自己在办案过程中，事故导致出现失忆情况，个人担心在今后的工作中出现判断失误，主动提出离职，届时年龄49岁。（此行为不合逻辑）

自张昌盛案件之后，参与调查此案，结论是意外事故。之后，T城中学校长黄雅芳案件，结论事故。同样是电梯失控案件。

陆建军曾主动要求调查彭氏集团与T城高中之间的问题。因为他怀疑两起事故的背后，可能存在关联，并且，可能是谋杀，而非简单的事故。

陆建军当时提出的理由是，T城中学地块价值高。T城城区面积小，多年前规划之后，拓展主城区，涉及位置位于新开发的市中心城地段的T城中学。占地面积较大，是很多房产商垂青的地块。而彭氏当时并不是最合适的大开发商，但与T城中学关系紧密。

十三年前彭氏集团突然介入，经过政府批复，开始开发此地段。开发签约之前两个月，张昌盛意外在工地丧生。三个月之后，开发项目刚启动，校长黄雅芳，与副校长林涛又先后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均在自家居住电梯事故中，意外身亡。

出事的两个人，都是在彭氏集团的产业内管理的电梯。黄与林所居房产，均为彭氏集团开发的不同两个小区。事后证明，黄雅芳的住房，为彭氏集团贿赂，林涛的住房虽然支付部分费用，但折扣极低，同样存在彭氏集团贿赂嫌疑。

陆建军在调查三人死亡案件中，得到了意外的信息，然后，找到了重大突破。他将原先已经结案确定为事故的案件，并案处理，因为自己是刑侦能手，出于信任，上级同意了他的请求。

之后，在在调查过程中，逐渐找到一些线索，案件重大嫌疑指向彭氏集团彭德貌。调查开展两年，未有结果。

之后，林涛女儿林苏，正式举报彭氏集团贿赂案。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彭氏集团彭德貌与这几人均有密切关系，凶杀案已经被警方内部确定。

彭德貌当时是第一嫌疑人，他在被调查的过程中，私自逃离，存在极大的畏罪潜逃的可能性，以及与警察局内部存在消息走漏的可能性。

而陆建军在关键时期，突然提出自己出现失忆症状，申请离职。

案件交给其他同事继续跟进，因为对于案情的几个关键信息点，陆建军却莫名其妙地表示自己遗忘了，这案件至今一直没有结果。”

彭岩在陆建军的名字下面，有写了一行字：“从警队主动辞职，并且与彭德貌有重大勾结嫌疑。”

这已经是陆明川不知道第多少次看这些资料。

这正是彭岩提供给他的，在罗茂明家里，可以成功吸引到自己的这份文件。并且，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文件，他中了彭岩的催眠，居然让他轻松逃走。

这份文件，他还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因为，他的大脑，这行字就像是一把尖利，带着倒钩的铁刺，深深地刺进了他的思想里。

只要想到这里，他就会头痛，他不想继续往深去想，或是准确地说，是不敢继续向下分析。

但是，他的职业习惯，已经让他的大脑形成了自动推理的思考程序。他没办法停下来，而现在，很多的疑点，都可以用陆明川知情不报，收到什么好处，通风报信，从而放走彭德貌来解释。

他回想起，自己从警校毕业，在三年前从T城调任到名城来，也绝非是自己的意愿，而是因为陆建军的安排。

而被调理的前一段时间，他曾经对爸爸没了结的彭氏案子开始感兴趣，去档案室，希望调阅这份资料，却被拒绝。之后，他就被陆建军强烈地要求调到了名城工作。

爸爸给的理由，是说希望他可以进到大城市里工作，这样更容易得到历练，并且，说自己在T城一辈子，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天天看着当警察的儿子穿着警服，自己心里会痒，眼不见心不烦。

“他会不会，是让自己远离这个案件，不会找到什么他的失误或者，甚至是触犯法律的行为真相？”陆明川一边想，一边不停地摇着头。

正如刚才他问小李的问题，自己来到这座城市工作，林苏毕业之后，也在这里工作，而彭岩也同样在这里出现。现在的张宇楠，极有可能是张昌盛的儿子。

这四个人，为什么都会在名城？

这是命中注定，或是缘分未尽，都不是陆明川想要的答案。他更相信这背后，一定存在潜移默化的因果关系。

也正是小李的那句回答，“你不是也没在T城呆着，离开家乡，来了名城的警察局里工作？” 提及自己为何会在名城工作，让他愈加的感觉得，四个人之间，以及他们和彭氏集团当年的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案子里边，陆建军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从主动提出追查，到接近破案，再到突然出现意外，失忆，退出警队。这一系列情况的发生，他从小就知道，看上去顺理成章，但现在却感觉，这里边，似乎有些矛盾和隐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他不敢去想陆建军会和凶杀之间扯上关系，但是，如果是收钱，放人，还编造理由，这却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形象，完全颠覆了他心目中高大威猛，神勇机智，正直干练的偶像父亲的形象。

他一手拿着资料，一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放进嘴里。

打火机点着的时候，眼前浮现出来陆建军在退休之后，每天晚上，都会喝点酒，而且，喝完就会和他大讲自己当年在刑警队里的英勇事迹的样子。

“不，不可能，他一辈子就是崇尚正义，追求事情背后的真相，是他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他不可能是这种人。更不可能会欺骗我！不可能，不可能！”陆明川把彭岩给他的资料扔到一边，不想再看，右手用力地把手里刚点上的烟头掐灭在了烟灰缸里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