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色：湖州的色香味

前天晚上梦见了乌镇的古戏台，昨天又梦见了花格窗，虽然7月才去过湖州，但是我又开始想念江南了。

对于江南，从十五年前第一次杭州之行就已情根深种。而湖州，是我的新宠。

第一次听说湖州，是几年前偶然得知越剧演员俞建华和李敏都是湖州人，或许是爱屋及乌，从那时起，我对湖州这个有着2300多年历史的江南古城便心生向往。

去年此时，在秋雨迷蒙间探访了湖州老城。流连在仪凤桥附近的古文化街区，市井喧嚣的衣裳街与静谧幽深的小西街，一动一静间，勾勒出湖州老城特有的色香味。

湖州老城因水而生，临水而建，因水塑形。河水、石桥、石板路与古宅院，勾画出江南水乡特有的水墨色调。

“湖州溪水穿城郭，傍水人家起楼阁。春风垂柳绿轩窗，细雨飞花湿帘幕。”明代诗人孙仲衍在《湖州乐》中这样描绘过古城清韵。

前年专程去西塘寻访“生活着的古镇”，去之前以为是“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也是游人喧闹，酒绿灯红，心中不免失落，感慨古诗词中的水乡意趣已无处寻觅。

不成想，当年的那份失落却在小西街得到了补偿。转入幽静的小西街片区，周边纵横交织的一条条小巷子大多有当地人常住，走过古拙的老石桥，偶见三三两两白发婆婆蹲在屋后邻水的台阶上清洗物件器皿。

这小西街原本是湖州历代名门望族、富商巨贾聚居之地，现存宅院多为晚清、民国时所建。那青苔隐隐的石板路尽头，桂花树下墙色斑驳的深深宅院，都在诉说着旧日的繁荣。身在此间，仿佛穿越到百年前的江南小城，光阴流水，如此安好。

湖州自古便是雅士荟萃之地，历代文人多在此留下文墨香。

“画龙点睛”的南朝画家张僧繇、元代书画家赵孟頫是湖州人，写下“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孟郊、描绘出“西塞山前白鹭飞”的张志和也是湖州人。“茶圣”陆羽在湖州居住30多年，写成世界第一部茶文化专注《茶经》。诗名满天下的苏东坡曾在湖州太守任太守。

如果说，这些声名赫赫的大家造就了湖州在中国文化史上的辉煌，那么，新文化运动倡导者钱玄同、海上画派创始人吴昌硕、红学家俞平伯、散文家徐迟，这一个个光彩熠熠的名字，则使湖州的文墨气质延绵不尽，余香不息。

比文墨香更醉心的，是茶香。

从小西街漫无目的闲逛到莲花庄路，鳞次栉比的湖笔店没能吸引住我的目光，却被隐于街角的一家小茶庄绊住了脚步。

茶庄临街的玻璃墙上随意摆放着几只形态朴拙的茶具，并不刻意成套，零零落落间却自有几分疏朗的情致，恰如我此刻的闲散心境。

推门进入茶庄，相貌清雅的女店主一身宽松的朴素衣裙，正与友人一起安静交谈，见我进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十分热络地招呼。我最怕别人的过分热情，女店主淡淡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很自在。

店里主要出售湖州自产的安吉白茶，也兼卖福鼎白茶和黑茶。与店主闲谈得知，她夫家在安吉县，店里的茶叶基本都是自家茶山种植的，由于产量有限，当年的春茶已所剩不多。

一边与店主闲聊，一边看她冲茶。翠绿笔直的嫩芽在热水的缓缓抚摸下上下翻飞舒筋展叶，这茶似乎也沾染了湖州城淡然悠远的气韵，汤色极为清淡，入口清冷飘逸却回味悠长。

买好茶叶已近晚餐时分。顺着女店主指引的方向，信步走到湖州餐饮文化集合地衣裳街。

但凡古城，除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外，往往都有美食传世。湖州地处南太湖之滨，“太湖三白”之鲜美自无需赘言。两次湖州之行，令我最割舍不下的是湖州传统小吃的别样味道。

从仪凤桥进入华灯初上的衣裳街，入口处有一家毫不起眼的蟹粉汤包店，招牌不大却食客盈门。点了一份蟹黄汤包，味道果然十分鲜美，薄皮多汁不足为奇，大块的蟹黄实在对得起每笼十二元的价格。

衣裳街深处的丁莲芳和周生记是湖州有名的百年老店。丁莲芳的千张包我最爱干贝鲜肉馅的，吃之前不知道何为“千张包”，端上来一看，好像豆腐皮包的大馄饨，联想到红楼梦里晴雯爱吃“豆腐皮包子”，不知道是不是同类，百度了好久也没有找到答案。

丁莲芳对面就是周生记，招牌的大馄饨我并没有觉得多么好吃，倒是配餐的酱鸡爪酱香浓郁甜而不腻，口味着实惊艳。返程当天早晨，还特地去买了二斤带回家。

从湖州回来后，对美景美食总是难忘，特地找了一些专门介绍湖州的书籍来看，发现我居然错过了湖州最有名的吃食——鲜肉粽和鲜肉月饼。

金庸在《鹿鼎记》和《神雕侠侣》中两次提到粽子，讲的居然不是他家乡的嘉兴粽，而是湖州粽。

韦小宝闻到一阵肉香和糖香。双儿双手端了木盘，用手臂掠开帐子。

韦小宝见碟子中放着四只剥开了粽子，心中大喜……提起筷子便吃，入口甘美，无与伦比。

韦小宝当时两口吃了半只，就问双儿：“双儿，这倒像是湖州粽子一般，味道真好。”

倪匡在微博与网友互动时也曾说起湖州粽：我對湖州粽有特別回憶，六十一年前在苏州玄妙观，有一极胖婦人卖湖州粽，咸甜双绝，至今犹忆。

中秋前，妈妈从湖州带回了当地人最喜欢的“布厂”鲜肉月饼，酥脆的外皮已经被内里的馅料浸润的油亮透明，咬上一口，只觉咸香油润却并不腻口。难怪湖州当地人说，不吃一只鲜肉月饼，中秋节都过不好。

湖州，没有杭州的大气，亦没有苏州的精致，却自拥有独特的色香味，让人回味，引人遐思。

如果说杭州是大家闺秀，苏州如小家碧玉，那么湖州则是清早山间披着薄雾的采茶姑娘，清新又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