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安好》（五十二）向死

钉板无情地落于白翠云的脊背上、皮肉里。每一板子，都扎着尖锐的铁钉。想必家仆小厮每每垂落下的板子，都是椎心刺骨的。

钉板的痛，刺入骨肉的痛。这种痛升起之时，令人万念俱灰，向死不生。

鲜血从白翠云的绸衣中渗涌出来，流滩在地上，染红一片……钉板上，好些铁钉已经深陷到白翠云的骨肉里。

白翠云从未经受这般酷刑。她心里想，在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里，人权在哪里？等级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家里就可以动用私刑，若是撑不住受刑，不幸死去，人也不过像随处的阿猫阿狗，被丢弃乱葬岗。

脊背和皮肉传来的痛，彻心彻骨。白翠云几次差些晕死过去。她的汗，她的泪水，还有无尽的血水，搅在一块。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钉板停下来，白翠云不省人事。

白翠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好像已经不是原来的身子……轻飘飘，轻得像一根羽毛，任由飘荡在空气中。这样的感觉，她曾经体验过！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记忆模糊！

白翠云这会又觉得自己离开地面。飞到屋顶，俯身往下看，床上躺着的人——那是我吗？

我是谁？我怎么来到这里？现在的我，要去哪里？一种周身的轻松感，让她觉着想一直保留着。

她应该去哪里？回到下面这具肉身？还是回到未来的肉身里？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唤白翠云，还是叫董晓新。

空中的灵魂，犹如飘絮。听得下面的床边，还有一个丫头哭喊得撕心裂肺：“小姐，小姐……您不要死啊……不要丢下小玉一个人……小姐……”

到底，她还是晓得自己还是白翠云。这个泣不成声的丫头，可不是那个平日里傻里傻气傻，蹦蹦跳跳的小玉。

空中的飘絮，告诉自己：“我还没有走远，我还是白翠云。”

“小玉，莫——要——哭！”飘絮落进白翠云身体里。

“小姐，你不要死，不要扔下小玉，小玉害怕……”小玉哭成泪人儿。

“傻瓜，我没那么容易死。”白翠云慢慢说，她的气息极微弱。但是她坚持撑住。

“小姐，你要挺住！”

白翠云仅有的气力说话。说话间，背部伤口裂开，血水渗出厉害。小玉见了，泪流得速度可以和血水相得一拼。“小姐，咱不说了。再说，伤口裂开更大。来，我给您换点药。”

白色药粉洒在白翠云背部深深的伤口上，又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彻痛。

小玉每天定时为白翠云更换新药，但是伤口似乎很猖狂，不见得有什么愈合迹象。开出的血红大口，越加肆无忌惮。

第三天清晨，小玉给白翠云换药时候，发现小姐浑身滚烫。小玉找到傅家老管家。老管家差来大夫，再给了创伤药，重新开出一张消炎退烧的药方子。

到了晚上，白翠云开始尽讲一些小玉听不懂的话。

小玉守着白翠云。白翠云的身子越来越发烫，几副药下去，不见退烧。小玉一直哭，她担心小姐难渡此劫。

眼下，傅少爷自身难保。傅府无人可救小姐。

“傅老夫人为什么要下重手？”小玉气不过。猛然间，小玉想到曾经在傅家四起的那个“以命换命”的传言。

“难道这是要用小姐的命，来换取少爷的命，就像傅少奶奶那样？”小玉想着，不禁全身发颤。

傅府——太可怕了！

这样的傅府，一天都不能待下去。小玉第一次想到离开傅府。

但是，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小姐救活。然后想办法，怎样离开傅府。

“离开——对，就是离开！”小玉再次肯定这回的念头。

心里的决定，小玉顿时释放压力。她好像看到一丝丝希望，一点点光明。同时，也没有原先那么害怕。小玉努力使得自己镇定下来。

于此，小玉意识到，原来——希望是要自己给自己的，才是真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