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换小的父亲

喂老父亲喝了些水，又帮他翻翻身后，我走进了厨房，准备做他喜欢的煎灌肠，还有烧油菜等。我一边干着这些活，一边从手机上听一部儿童文学《爱丽丝漫游奇境》。洗菜的时候，我隐约听到父亲的呼唤，就放下正洗的菜，走进他的卧室。

“怎么了？”我靠近床边，轻声问父亲。“你在外面干啥？”父亲反问我。我告诉他说正在厨房给他做饭啊，他却不相信地接口道:“你胡说八道！”这话引得我哈哈大笑，我告诉他是真的，正洗菜，并让他看了看我沾满水的手。他又问我说:“那这是干啥呢？”他说着头向外示意了一下，我明白了他问的是我手机里正在播放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老父亲虽然年近八十，但是他的听力一直都很好，好到我都怀疑他的耳朵有特异功能。听书这样的事我真的没办法给他解释清楚，如果我仅仅告诉他说我在听书，他也不懂。我干脆把手机拿了过来，指给他看，他似懂非懂地说听收音机啊。

“嗯，听收音机。”我应付道。老父亲自从肺部感染后，就一直卧床不起。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精神很差，大多时间都在睡觉，身体很虚弱，很少和我们说话。即使我们把他喊醒，故意问他一些话，他也是抬起沉重的眼皮看我们一眼，很快又沉重地合上了。后来，经过调养精神好了，我们再故意测试他意识是否清醒的时候，他就显得不耐烦了，而且说话非常不客气。

一次，堂妹来看他。当堂妹站在他床边，弯下身子问:“大爷，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气呼呼地说:“你都喊大爷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啊。”说得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堂妹说话嗓门大，而且说起话来从东家到西家的没完，他听得不耐烦了，对站在他旁边的大哥说:“把那个说话的女人撵走！”吓得大哥赶快用其他话掩盖他刚才说的这句话，也幸亏堂妹没听到。

堂妹准备走的时候，嘴里正吃着一颗糖。她刚想走到床边和父亲拜别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却听到父亲问堂妹:“你吃的啥好吃的？我也想吃。”堂妹问他想吃啥，他说只要是好吃的就行，堂妹笑着也给了他一颗糖。父亲就是这样，生了一场病后，就像一个孩子一样随性。我们喂他吃饭，合他口味的，他能吃下一大碗，而且还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除非我们不再喂他了。不合他口味的，他吃几口就再也不张嘴了，你要是把勺子放到他嘴边，不小心沾到他唇上，他就使劲往外吐。

“你帮我推一把！”当我做好饭想要喂他的时候，他说。我知道他这会儿又在迷糊中了，便问他:“你又要骑你的摩托车出去啊？准备干什么去？”他说去进货。父亲七十岁之前和母亲一起经营一个小超市，他每天都去进货。严重脑萎缩后，他有时进入迷糊状态，总觉得自己是在开摩托车。我说:“行，等你吃完饭后我就帮你推一把，现在吃饭，吃完饭再去进货。”他便张开嘴等着我喂饭。一会儿，他就把骑摩托车的事给忘了。

大哥看到他精神好后，也经常逗他，也常被他逗笑。家乡人都说老换小，真的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