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

她和他 她和他结婚快40年了。
她是家里的顶梁柱，一直为这个家奔波劳碌，没享过几天清福。他在出色的老婆面前也乐得清闲，很少操心家里的事情。她好聊天说地，他沉默寡言，她心里是委屈的，埋怨他不会跟她说一句宽心话。
直到她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
木讷的他依旧很少安慰她，但却一直陪伴在身边。他陪伴她去医院各种检查各种治疗，陪着她奔波各地寻找最好的治疗方案，可是效果都渐微。她越来越灰心，想要放弃。他依旧不放弃每天陪着她各种辗转。朋友看到她，都心疼地说，你不要想太多，放宽心，都会好起来的。看到他，却大惊起来，怎么帅气的他瞬间变成个小老头了。
他咬咬牙买了辆车，方便每天接送她来回医院。公司组团去越南旅游，他说不去，要陪着她。孩子们说顶替他，他说不用，你们好好工作，我直接请个长假照顾她。她刚出院两天，身体就难受，整个人爆瘦吃不下东西，他赶紧又送她去医院，说，吓死人了。不要办理出院，在医院多住几天观察情况，干脆常住算了。
她不舒服脾气烦躁，经常对他发脾气，他从不反驳，只是偶尔委屈地嘟嚷几句。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尽力满足她。有一次，她在商场看见一件很喜欢的衣服，但标签上的价格让她犹豫好久。回家后一直念念不忘。他说，明天回去商场我买给你。于是她就像个小孩一样高兴地去商场捡走了那件好看的衣裳，脸上的笑容漾出了花儿。
她好吃，只要她想吃的，他从来不会皱一下眉头。他变着法儿给她煮好吃的，买各种零食补品。她生病矫情吃不下东西，他就带着她开了半小时的车去隔壁的小镇，只为了吃一碗她喜欢的粥。她喜欢玉，他就给她买好看的玉手镯玉项链，浅绿的珠子散发着柔光，一颗一颗串着他的心奔向脖子前的玉观音，祈求她能少受些痛苦，平安度过晚年。
刚开始生病的时候，她总是埋怨他从不跟她说几句好听的话。可是患难见真情啊。这两年多他每天的陪伴，他做的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现在逢人就说他的好。嘴里心里念着的都是他。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相濡以沫的爱情吧。
就让木讷的他一直一直陪伴着越来越像小孩的她吧。
2017.10.17

后记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她呆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刚开始去医院还能每日请假，打完针便回家休息，第二天又早早地来医院打针，如此反复，他便日日无怨无悔地陪着。 可是后来她开始要常住在医院里，不能回家了。疼痛也越来越严重。她痛得大叫，被病痛折磨着越来越憔悴，他的心也被揪成一块，眉心皱得像个小老头。
她是个嘴硬心软的热心肠。从前，她只顾着忙别人的事，不遗余力地帮助别人，却从来没有空顾好自己的身体。即使后来生病了，心心念念的也总是别人。探访的亲友络绎不绝。提着大袋的水果，说着宽心的话，然后偷偷转过头抹眼泪，临走时还要塞上几张毛爷爷。她一看到往日熟悉的闺蜜，一把扯过被子慌张地掩住自己那苍白的脸，哗的一声哭了起来。旁人也跟着大哭，久久缓不过来。悲伤的气息盈满了整个病房。他们走后，他哄道，你不能哭，知道吗？不然他们就不敢来了。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后来，她就很少哭闹了。
她嘴馋，可是胃气升上喉咙，吃不下东西。连喝水都要很小心地用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最后几天，她的食欲忽然好了起来。嚷着要吃各种东西。他乐呵呵地笑道，来，给你点好吃的。然后用匙羹将晶莹剔透的啫喱弄碎，啫喱闪着白色柔和的光，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进她的嘴里。她能吃下东西了，真好。他的嘴角浅浅地上扬。
后来，她开始喊着要回家。挂念着儿子的房子还没建好，挂念着乖巧懂事的孙子们。她开始事无巨小地跟他交代家中之事。她不停嚷着他的名字说，我很累，很辛苦，眼里是满满的疼痛和歉意。他止不住地心疼，哄道，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病，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终于，他拗不过她，答应和她一起回家。他给她换上衣服，她气喘吁吁嚷着，我好累，你给我抱抱先。他笑道，明明是我帮你换衣服，怎么会是你累呢。话音未落，便宠溺地弯下身子，给她最温暖的依靠。
再后来的后来，她终于撑不住，留下他一人离开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再也没有病痛，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无忧无虑地睡一觉了。醒来了便可以吃她喜欢的东西，去见她想念了好多年的爸爸妈妈了。他呜呜地哭得像个小孩，给了她一场最盛大的告别仪式。
永远不说再见。因为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从未离开。

2018.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