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云略影

1。

　　我和雪到达昆明长水机场时已近中午，接机的旅游团工作人员带我们上了辆九人座的面包车。身材略显高大的司机坐上驾驶座，点了下人数，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小把红色康乃馨递给前排的游客：“把这个传下去，每人一朵。”我拿到花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香味，没话找话地问坐在旁边的雪：“这是什么花？”

　　“是康乃馨。”她答道，“怎么不是玫瑰？”

　　“报名时厦门那边的旅行社承诺说有人会拿着大把的鲜花接机，怎么就变成了一朵，而且还让大家自己传递。”我小声咕哝道，把花插在前排椅背上。昆明的天气相比厦门要凉爽许多，春城的称呼实至名归，没开空调的车厢里是薄薄的闷热，我有点困，闭上眼却没睡意，索性拿出手机看之前下载存盘的电影。

　　电影没看到一半，司机停下了车：“到了，我念到名字的今晚就住在这个酒店，其余四个我带你们到另一家酒店。”

　　他带我们到前台办理入住。登记完他叮嘱道：“明天早上八点半有人会过来接你们。”

　　这是一家连锁精品酒店，房间还算宽敞。雪拉开窗帘往外望：“这个地方好安静，建筑都还挺新的，就是都没什么人，好安静。”

　　我拿起房卡，瞄了眼上面的酒店地址：“这里是经济技术开发区呢，难怪了。”

　　“对面有一家超市，我们下去买点泡面呀什么的当午饭。”雪提议道。

　　我跟着探出头去，是有一家小超市，紧临着是一家特产超市：“嗯。顺便也去看看有什么特产可以买。”我向周围张望着，“附近都没有餐馆或者面店什么的，真的只能吃泡面了。”

　　重新穿了衣服，出了酒店，准备先到特产超市去看看。进去一看，店面很小，根本算不上超市，只是一家小特产店。雪指着特价柜上的精油香皂问老板价格，

　　“十元钱一块，特价，原本二十块。”

　　“特价还这么贵，我在上海买三个十元呢。”

　　我看着摆放在旁边的玫瑰花饼，本想问下价钱，看到包装盒袋上有些年龄的灰尘后就失去了兴趣，云南出产各种各样的鲜花饼，其它地方肯定也有，可能更便宜，也更好。

　　我们买了泡面和泡米线回到房间，雪吃完“午饭”惯性地往窗外瞧：“哇，现在下面的的建筑工地上有人推着一车快餐在卖，早知道我们吃那个好了，不贵，味道好。”我啃着卤蛋，口齿不清地回答：“我们晚上可以去买那个当晚饭。”

　　雪跟我合计好今天不出去，就呆在房间看一天的电视，这鬼地方人生地不熟，我们两个没方向感的女生，怕万一出去就绕不回来了。吃完“午饭”，打开手机无线网络，池在线上问我出发了没。我想手手机套餐还有几十分钟没用完，她打个电话回过去：“我现在到了云南，在酒店里，早上的飞机。”

　　“这么快，那边天气怎么样？你们不打算出去玩吗？”

　　“天气挺好，不热。不打算出去，怕迷路，今天就打算呆在房间，明天开始有行程安排。”

　　“那你们今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好好玩。”

　　“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对旅游的兴趣越来越淡，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兴奋劲了。报名的时候一交了钱就感到后悔，还不如用这钱买个新的笔记本。只是钱交了不容易拿回来了，就算了，满来一躺。”

　　“别这样想，既然去了就放开心情好好玩。”

　　刚放下手机，妈妈的电话又打进来，我按掉，给她回过去。

　　“这么热的天气，你还是别出去玩了。我现在在家里都热得要命，你还是趁天气凉些再去。”

　　“我都已经到云南了，再说这边的天不热呢。”

　　“哦，你都已经到了，不热呀？那就行，是坐飞机去的吗？”

　　“嗯。”

　　每次回家一呆久就会对妈妈的啰嗦感到不耐烦，有时还冲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离开她又会忍不住的想念，唉，看来我是个矛盾的、外表年龄与心态年龄不符的没断奶“小孩”。

　　隔壁床的雪已睡着。我打开电脑，下点美剧打发时间。《权力的游戏》第五季我一集都没看，听说JON SNOW这季会死――乔治RR马丁怎么回事，杀主角上瘾了，全都死光了戏怎么演呀？

　　2、

　　八点准时到酒店一楼吃早餐，餐厅不大，坐满了人，取餐区食品所剩无几。就桌子上摆放的器具来看，原来的食品也并不多样。　吃完早餐，收拾好东西到前台退房。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浓妆艳抹的女生排在我前面，目测是跟我们一起的游客。

　　“我们昨晚入住房间时这枕头套就已经是这样了，不是我们弄脏的。你们搞清楚，上面的红酒印迹一看就是没洗干净留下的，不是新的。”浓妆小姐一点也不客气，说得理直气壮。

　　“那你们先等一下，我再问下客房服务员。”前台小女孩被浓妆小姐的气势威慑到，声音低了两个度。

　　“那你们快点，车子马上就要来接我们了。”浓妆小姐不依不饶。

　　酒店大厅的人越来发越多，约定时间早过，旅行团那边的人影不见一个。我和雪走到大厅角落，百无聊赖地看一个人拿着竹制大烟枪抽水烟。

　　“罗雪！”听到有人叫雪的名字，旅行社的人终于来接团了。大家坐上停在门口的旅游大巴车，刚才大厅里所有等候的都是同属一团的，接下来的旅程大家就是彼此的同伴了。

　　“欢迎大家来到四季如春的彩云之南。我是接下来都会一直陪伴着大家的导游，我姓吴，大家可以叫我吴导。”导游上车立马拿起话筒自我介绍，看上去小我们几岁，“……我们今天只有一个行程安排，是去离昆明市区两个多小时车程的石林。现在10点，我们到景区差不多12点，到时我们先下车吃饭，到这里要跟大家说明一下，在云南，我们习惯把吃饭叫作干饭，因为我们这里是高原山地，海拔比较高，空气稀薄，水的沸点低，饭煮起来有点夹生，所以饭吃起来比较吃力，要拿出干架的力气才能吃得饱，因此吃饭是干饭。……所以我们少数民族把大小便叫作唱歌跳舞，朋友们顺便猜一下我们把拉肚子叫作什么，我们呀把拉肚子叫作蹦迪，你们看哪，每一位肚子声音振耳动天，不是蹦迪是什么；还有便秘，你们知道便秘我们是怎么说吗？便秘我们呀叫作漫游，大家上洗手间不能痛痛快快的拉，半天憋不出一点东西来就像我们在外地打电话怕浪费电话费不能随心所欲地打电话是同一个道理……”

　　昨晚认床没睡好，尽管能说会道的导游精彩的段子出了一个又是一个，我也还是抵制不住瞌睡虫的蛊惑，都不知什么时候睡着，醒来时看看表已接近十二点，快到今天的目的地石林了。揉揉发酸的脖子，导游抑扬顿挫的声音仍充斥着整部大巴车：“……我们等会儿去的石林呀，那里主要长住的少数民族是彝族。朋友们你们知道彝族男女各该怎么称呼吗？大家应都有听说过一部电影叫作《阿诗玛》的，我们彝族女的就叫作阿诗玛，男的就叫作阿黑哥……好了，我们现在已到达石林景区，我们先下车干饭，然后用两个小时游览景区，结束后我们大概在四点左右吃完今天的晚饭，再后还要赶往飞机场，赶着乘座八点到丽江的飞机。”

　　下车吃过饭的头等大事便是导游所说的“唱歌跳舞”。洗手间队伍排得很长，我旁边的一对女生在讨论女洗手间的蹲位不够，胖女孩指了指一个面前没人等的隔间：“那间怎么没人排在前面等，是坏了吗，也没修下。”

　　瘦女孩推推胖女孩，拿下她肩上的包：“好了，你前面有空位，快去。妈妈帮你拿包。”我多看了她们两眼，胖女孩子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自称是胖女孩妈的瘦姑娘看上去至多三十左右，皮肤水致滑嫩，保养得真好。回到车上我指着胖瘦母女对雪说道：“看到那两个女的没，你能相信她们是母女吗，要说姐妹吧，长得也不像，倒像是一起出游的朋友。”

　　“妈妈是保养得挺好的，看起来比女儿还要漂亮，可能孩子生得比较早。”

　　吴导去给我们买进石林的门票，大家在树荫下等着。云南的阴天还好，太阳一出来也是能咬人，雪用手扇着风：“导游买个票都要这么久，好想快点进去躲在石头下凉快凉快。”

　　边角上站着的微胖黄衣少妇冲着我们和善地笑，我认出她是我们同团的，坐在我们的后排。我走上前问道：“你自己一个人吗？”

　　“是的。我女儿放暑假，我给她报了去大西北的夏令营，自己一个人就跑到云南看看。”

　　“那你可以跟我们一起，有什么事情吧也可以互相照应。”

　　“那挺好的。”

　　雪指着不远处一个向当地穿民族服装的导游问路的老外说道：“那老外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玩？”

“外国人胆子比较大，喜欢独来独往。哪像我们中国人，都是拉帮结派的。”

　　3。

　　黄衣服的同团游友叫冰，是个大学教师。

　　石林是云南对外的一张重要名片，实景规模要比我想像中的小许多。石林里人山人海，拍的几张相片背景都是人，导游告诉我们今天算是人少的。导游等我们拍完照，给我们介绍起石林的地质原理，我顾着看石林的题牌刻字，没听他的解释。

　　“‘石林’两个字是我们云南王写的，不过他当时写的是在下面，你们可以看到这块石柱底部有块磨光的四方形区域，在文化大革命时被涂磨掉，再后来龙云的儿子仿他父亲的原笔迹把它搬到同块石柱的上方。”导游讲完石林形成原理接着讲石林的“历史文化因素”，“朋友们，你们再认真看看旁边题写的‘天下第一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怎么是那个‘弟’，是弟弟的‘弟’？”大家附合道。

　　“大家有看出‘弟’字是不一样的。其实真正的天下第一石林在阿富汉，不过题称号的人后来才知道我们这个石林只能算是老二，于是就用‘弟’字代替‘第’，说明这个是弟弟，也就是兄弟中排名老二的意思。”

　　逛完大石林，大家来到小石林。导游指着几个形状特异的石柱，告诉我们这个是猪八戒在偷吃，那个是唐僧在打座：“大家要充分发挥相象力，三分相像，七分想像。”

　　石林的观赏行程接近尾声，导游带我们到一个小水池，无一例外的，水池边还是一块大石头，石门旁边的石碑告诉游客这是久盼情郎未归的阿诗玛化石，背着个小石蒌的阿诗玛盼着阿黑哥早日归来，泪流积池，肉身化石。全中国有山有石头的景区都有开头各异，结局类同的化石或化山故事。临出景区，热心的导游特地让大家摸了“良心石”和朱镕基总理摸过的“富贵平安石”，石头上都是一片滑腻，看来摸的人很多。

　　出了景区大门，水果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小筐红透清亮的李子、一大串紫黑闪光的葡萄……都说只要五元，冰和我叹道：“没听说云南出产很多水果呀，怎么这么便宜。”

　　“早知道出来再买了，我在景区里面买的量才一半，用了三倍的价钱。”

　　回到车上，导游拿起麦克风，继续宣传云南：“朋友们，我们现在往机场方向走，中途把晚饭干了好赶到丽江的飞机。现在到我们吃饭的地方大约有四十分钟，我就给大家讲讲云南的经济。大家都知道我们云南三大产业分别是有色金属产业、烟草业和旅游业，第一个产业会有枯竭的一天，第二个产业的获益并不多，第三产业现在发展起来，带动前面两个产业发展。大家知道我们云南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很穷，至从99年办世博会后，我们的经济有了很大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那是显而易见的，昆明现在的人均占有私家车的比率排名全国第二，第一名是北京，主张举办世博会的XX被我们全云南人感念在心里，尽管当前的新闻老是有他的名字，……还有一个人也对我们云南旅游业的透明化和大众化做出了贡献，他就是XX，你们看看你们报团的费用非常低，但三趟飞机、景点门票、吃和行，你们出来玩一躺，我们政府还要倒贴，但我们乐意倒贴，因为你们一个人来就可以为我们创造出120个就来机会，这是拉动内需呀……”

　　到机场还不到六点，飞机八点十五起飞，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上飞机。冰和我们一起拿的机票，坐同一排。去丽江的人很多，飞机不小，满座。有几个外国游客最后登机，他们前面的中国游客正在放行李，堵住了过道，乘务人员在旁边提醒着：“动作请快点好吗？后面的客人要走，你们挡住走道了，麻烦请快点。”

　　“最反感中国人对老外特殊对待的嘴脸了，我们中国人去国外人家又不会特别对我们好。”　雪在我耳边不满地说道。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刚才那空少叫前面的人给老外让道呀，如果后面也是中国人他肯定不会管。”

　　天气不好，刮风下雨。从昆明到丽江全程四十分钟气流不断，我倒是很享受每次气流招呼而过的失重感觉，前排靠窗的小孩在每次飞机倾斜时都兴奋地尖叫：“哦哇，冲呀……向上冲……”

　　“前几天在福州听我同事说，当飞机爆炸前……”冰不知抽了哪根筋，突然大声冒出一句话。

　　“嘿，嘿，快别说！！”我和雪急忙制止住她。

　　雪摊开手掌：“我的手都出汗了，心跳得厉害，晚上坐飞机太吓人。”

　　我转头看窗外，黑漆漆一片。机翼顶端的灯闪得飞快，像闪电的影子在上面跳跃。“你之前坐飞机都不是都好好的？”

　　“这是第一次在晚上坐飞机，而且这飞机摇得这么恐怖，我觉得难受，就想快点到达丽江。”

　　“那你真不应该坐靠窗的位置，刚还跟冰故意换位置来坐。”

　　飞机到达丽江，淋湿的机场地面给雪很大的安慰，她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出机舱门，飞机乘务员例行向乘客道别。冰再次大声叫嚷道：“我这次来云南真是艳福不浅，遇到的空姐空少颜值都很高。”

　　我看着冰，有点莫名其妙。

　　4。

　　到了酒店下了车，好冷，这次来一件稍微厚点的衣服都没带，明天去玉龙雪山，附近不知能否买到衣服。吴姓导游交代过，丽江整个行程的导游将会由本地纳西族人担当，从他口中可以听出他对当地人的不满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丽江当地纳西族人是比较傲气，仗着是本地人，有这么好的旅游资源，不把外面的人放在眼里，所以你们别想着他对你们客气，总归一句话，大家要入乡随俗。”关于纳西族，吴导游还给我们灌输了其民族特殊的婚姻文化：“纳西族有很多分类，其中最为著名的是他们的摩梭人。说起摩梭人，有一个人你们肯定知道，杨二车娜姆，就是那个头上永远戴着朵大花的那个，我们云南有三个名女人，都是姓杨，一个是当年演阿诗玛的女演员杨丽坤，另一个就是为舞蹈艺术献身的杨丽萍，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杨二车娜姆。摩梭人以他们的走婚制度出名，摩梭摩梭，晚上‘摩’进去，早上‘梭’出来。这个部落是当今世上唯一存在的母系氏族。部落的男女互相看上眼了，双方交换定情信物，二人晚上回去取自己家里的最大当家人老祖母同意后，女方在自己的窗户上做好标记，男方晚上就开始行动。到女方家里，二层阁楼上有三个房间，朋友们觉得应进哪个房间才是对的，右边的、左边的，还是中间的？如果是要在坐的各位男士去，你们会进哪一间？好吧，三个房间都有人选，如果你们进往右的房间，女方老妈拿着一把大扫帚把你赶出来，你们跟着进中间的房间，一进房间就看到当家人老祖母正笑眯眯地看着你，所以说，最左边的房间才是正确的，纳西族的闺女都是住靠左的房间。再问大家一个问题，到时孩子生下来是给谁家养，对了，大家说对了，是女方负责养育。听到这里，各位男同胞们不要以为你们也去尝试一下这个走婚，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两个人是在平常的生活接触过程中有感情基础才会进入走婚这个程序。你们明天去看‘印象丽江’表演时，有一个演员会说他是摩梭人，他有十五六个女人，你们可别信，如果一个摩梭男的有五六个女人都非常厉害了，怎么可能有十五六个女人……

　　负责我们丽江之行的导游给我们发酒店房卡。新导游少数民族的长相特征明显――皮肤黝黑，眼睛中部宽圆，眼角尖锐。他说自己叫威与，临走时交代了些明早上玉龙雪山的着装防晒事宜。我冷得发抖，拖着雪去附近买可御寒的衣物。好不容易走到一家超市，只有几条披肩，又薄又贵。我翻着披肩，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去买在石林吃饭时摆在饭厅旁摊贩上的披肩，至少厚些，便宜些。”

　　早上不到六点醒过来，喉咙干痛。

　　“那个吴导游有提醒我们倒杯水放在床头，晚上口渴可以喝，另外高原上天气干，可以增湿。我们都忘了。”我对着隔壁起床穿衣的雪说道。

　　“你也喉咙痛吗？我以为只是我呢。”

　　天阴沉沉的，夹着轻微的过云雨，天公不作美，雪山上肯定很冷，我下意识地紧了紧新买的披肩。

　　威与导游大致地讲完当地的风土人情，直接进入今天最大主题任务：“我们今天去的玉龙雪山最高海拔为五千多米，大家知道她还是一座处女雪山，目前人们能到达的最高高度人四千多米，我们今天到的就是能达到的最高点，上面氧气稀薄，非雪山长住人员肯定就会遇到缺氧难题……车上朋友们，你们城市有温州商会吗？应该都有吧，当年福建温州商会的会长来玉龙雪山观光，在坐大索道上山时，当地陪同的工作人员劝说他带氧气瓶上去，但因为会长年轻时在新疆参军，觉得自己是一个军人带个氧气上去有点丢人，因此他的秘书也没安排他带。他当时在山上就觉得不舒服，等从雪山下来没了呼吸，就这样死了。因为他家族的势力大，他的家人后来把丽江闹得天翻地覆。自从那件事故后，丽江旅游政府在规定上玉龙雪山的游客一定要随身携带氧气瓶。还有一次，也是我带的一个团，一个游客是前国家运动员，买了氧气瓶上山没用，下山时还向其它人炫耀他上山都不用氧气也没事，但没过多久就不行了，后来我们就给他增加了一个景点，叫作”丽江人民医院’。”知道导游是想带我们到“指定”点买高价氧气，但这铺垫故事也说得刻薄了些。威与导游把我们带到一个氧气配送中心，一筒轻小的氧气卖我们一百块，我知道外面封顶三十快，不过导游说雪山上三四十块的都是跟地沟油商人一样黑心的老板们用游客遗弃的空瓶把空气充进去的假氧气。

　　进雪山景区大门，威与叫大家吃刚才在车上发的餐包里配的士力架补充能量。他少准备了几个餐包，我很“幸运”地成为几个没有餐包的游客之一。冰拿出她的士力架，我们俩分着吃。我们一路大巴车换电瓶车，再电瓶车转索道，排好几次队，每转换一次交通工具，旁边的粗羽绒服的商铺老板促成买卖的台词总是一致：“山上冷，租件羽绒服防寒。这里是最后一家，快点租，要不然就没得租了。”　威与和这些出租羽绒服的商铺不是“合作关系”，老板每次拦住我们叫报导游名字，听了名字后都是讪讪地挥手让我们离开。

　　坐上索道，从上面看雪山的植被变化是一种新奇别致的享受，伴着缆车缝隙钻进的弹骨冷风，是对“痛并快乐着”这句话刚好的诠解。目的地雪山只见雾、人和石头，该有的雪连影儿都不见。我穿的是短裤，雾气一近，大腿上很快就一片青紫，我扛不住，跑进旁边“雪山服务中心”租了条羽绒裤子，山下商铺里有的东西这里都有，相同的价格，看来商人的嘴实在是不可信，景区里犹为明显。

　　雪体质弱，她穿着租的厚大羽绒服，手脚冰凉。她和冰在山腰上站了一会儿便准备回下去。我觉得自己还撑得住，决定跟一部分人群沿木栈道往上走，想到上面近点的地方看看冰川。冰川在雾气中偶尔现一下真容，好像故意跟人群卖弄矫情，我又往上爬高了点，突然一阵胸闷，我立即转身朝下走。旁边的一组游客在听他们导游解说雪山：“你们看到上面插红旗子那地儿了吗？那是我们人类目前能爬到的最高地方，不是开玩笑，如果觉得不行不要勉强自己，马上回到下面……大姐，看你嘴唇都发紫了，要吸氧，你看你旁边的小女孩，她们的嘴唇还是鲜红的就没事，你这个是缺氧现象……”

　　到山下电瓶车停车场找到雪和冰，我们都对接下来的节目－－＜印象丽江＞充满期待。

　　5。

　　《印象丽江》在正对着玉龙雪山的露天剧场表演，天气一会儿雨，一会儿阴，我们在过道随手拿件雨衣备用。大约一小时的表演时间，我不是打哈欠就是吃导游给我们补发的餐包，眼前是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演员在跳跃、骑马和偶尔对几句歌，有时单一地摆些舞台造型来取悦观众。表演结束，给我最深印象的是那首好听的背景音乐：“呀啦索……”

　　回丽江的路上经过玉水寨，是纳西族所信仰的东正教的神衹，他们的最高神是人身蛇尾的大自然神。

　　晚餐提前安排到下午三点，导游威与说晚餐有一道大菜不可错过――玛咖鸡。说完玛咖，他接着给我们推荐保健功能很好的螺旋藻：“螺旋藻有非常实效的增强免疫力的功能，我们都知道痛风是当今医学的一大难题，无法根治。我所带的很多客人，包括我身边的很多朋友都说服用螺旋藻半年到一年，痛风症状都得到环节或者消除……就用萝卜清炖螺旋藻对三高有快速根治的疗效……我威与今年36岁，在我十九岁时丽江发生地震，我被埋在废墟下面，被第一个赶到的香港救援队救起，震后家乡要重建，也是香港人再次抻出经济援助之手，我们丽江人永远记住香港的一个大慈善家，他就是邵逸夫。后来03年香港爆发非典，我们纳西族人民是懂得知恩图报的，那时在政府的号召下，我们群众出钱出力买螺旋藻送到香港去……”

　　雪埋头看手机，我推了推她：“威与导游等下会带我们去买螺旋藻。”

　　“我不买，买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吃。”

　　吃午饭的地方安排在卖螺旋藻商场的二楼，导游说这是丽江最大的螺旋藻和玛咖配送中心，螺旋藻和玛咖的价格比外面便宜四成左右，花个三百块钱买包一公斤重的螺旋藻可以吃一年。吃午饭前看见八九个同团游伴提着螺旋藻的包装袋。午餐果然有导游说的玛咖鸡，味道甘香津甜。雪和冰一致认为这是她们来云南后吃到的最好团餐，“早上酒店吃的自助餐才是最好的，菜色全，花样也多，”我持不同意见。

　　在去丽江古城的路上，导游给我们发‘丽江古城维护费’的发票，人手一张。

　　“用这个发票可以参加抽奖，在每年的七月和一月各开一次，一次二十名，每个获奖者可得现金二十万元，你们可以按上面的说明去查询看是否有中奖。我之前带的团就有客人中过，若有中奖，要本人拿身份证回丽江领。”

　　我们三人按威与教的路线从黑龙潭公园进丽江。公园中的黑龙潭正对着远处的玉龙雪山，就着潭中的拱桥、八角亭、趵突泉和红花绿叶，给我种精装小巧版颐和园的错觉。出公园，沿着溪旁石板小道进丽江古城，这是个商业气息很浓的旅游景点，店面陌连，叫卖相闻，每过十家商店，就有两家卖的东西是类同的，而以“艳遇”名广天下的酒吧街也是无一惊喜的复制类同，一条街走过去，名字是“一米阳光”的酒吧不下十个，路旁站的都是拉拢生意的酒吧小妹和小哥，想起导游之前的交待：“艳遇”是“酒托”的代名词。三个人没走多久，对古城感到厌烦起来，雪跟冰叫嚷着昨晚没睡好，要赶回酒店补眠。我不死心，准备照着导游的提议，登上古城边的小靠山看下她的全貌。

　　古城的山不高，慢悠悠地走，十几分钟后就到了山顶。全景看古城，只见漫却有际的相同古屋的复制，并没有期待中的惊艳。我照着原路返回，路旁老是有中年胖金妹拿着五颜六色的细线说要给你编小发辫，威与导游之前提醒过我们不要编这种发辫－它是纳西族女性在父母亲忌日时所编，寄托对亲人的缅怀。

　　在水果摊位上买了蓝莓，问摊主回高快客运站（酒店所在的公交站）的公交线路，摊主告诉我高快客运站就是客运总站，坐九路车到终点站下。公交车带着我逛了小半个丽江城，到终点站下车一看，这是什么地方？！哪有酒店的影子？心里咯噔一下，前面是有个客运站，但跟酒店前面的‘高快客运站’没有半分的相像。心知被水果摊主指错路，到处张望着，看见站牌下几个慈眉善目的阿姨，三两步抢上前问道：“大姐，这里不是高快客运站吗？”

　　“这里是客运总站，高快客运站离这儿好远呢。你可以在这乘11路公交过去，瞧，车不是来了吗？”

　　谢过指路大姐，急忙跳上双层公交，天色渐暗，已八点半，就怕这是躺末班车。上公车二层，真好，只有我一个人，在最前排找好位子，坐双层公交俯观城市风景是我为数不多的喜好之一。几站后，后座多了说英语的两男一女，听口音两个男的是美国人，一老一小；女的是中国人。女的问老年美国人路上旅途安好，答走错路，绕了很大的一圈，花了很多钱才到这地儿，女的回说晚上回去给你做好吃的慰劳一下，男问你会做饭吗？回去我给你做水果，买好水果洗好切好端到你面前，老年男无回应，旁边年轻的小伙吊着尖嗓嘻嘻地笑。听完“国际版对口相声”，也到了目的站，下车看到只住两晚的酒店，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勾扬起我全身的酸麻。

　　6。

　　一出酒店门，冰扯着嗓子嚷道：“今天好天气，出大太阳。要是昨天有这样的好天去雪山，肯定更好玩。”

　　“朋友们，雪山美吗？丽江古城好玩吗？最重要的是，我们那么久没见，你们想我吗？”车子一发动，吴姓导游就开始拉气氛。

　　“有！”“没有。”“……”团友们反应各异。

　　“好吧，看来我做个导游是不怎么合格，大家反应平平，我还是下车回去……我们现在要离开丽江，向大理进发。昨天朋友们在雪山上玩得很开心吧，大家知道玉龙雪山的主峰还是处女峰，至今仍没被征服，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丽江的纳西族把其当作圣山，反对各国的登山队攀爬她，每次有登山队上山，纳西族的老头老太太们就在山下围成一个圈，一边跳一边在唱：‘爬上去，掉下来，爬上去，掉下来……’然后登山队就真的掉下来了……呵呵，真的是这样么，当然不是，玉龙雪山是当今世界离赤道最近的雪山，以前她排名第二，第一位是南美的一座雪山，后面那座山上的冰川融化完了，玉龙雪山就变第一了，到时等玉龙雪山上的冰川也融化完，那她就只能是玉龙山，又会是另一座雪山成为世界之最。玉龙雪山离赤道近，上面的土岩质是砂土质，登山的工具凿不住，这才是她至今无人征服的最主要原因……”

　　车子慢慢驶离丽江城，两旁的比肩对眼别墅群在清晨阳光抚抱下静默无声，纳西族导游威与说过这些别墅只卖给本地人，是政府集资所建，占地两百多平方的房子仅售四十万，这因旅游业发家致富的小城人民让所有外地人艳羡。

　　巴士上高速，代替两旁别墅是朴素的一人一碑墓地。纳西族人对老人厚养薄葬，与老年父母同住，恪尽孝道，为其其颐养天年创造条件，死后简单下葬，这种观念和作法值得点赞。

　　“我们这次是去大理的崇圣寺，就在洱海旁边。去大理最主要是去看‘风花雪月’，大理白族姑娘的整套服装就是‘风花雪月’的造型，她们的头饰弯弯很漂亮，就像月亮；其它元素也会在衣服上面的图案表现，比如衣服颜色像雪一样的洁白……大理‘风花雪月’就是人们常听说的‘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下关风是在特殊地型上生成的一种回旋吹刮的风，你的帽子被吹走，别着急，等下风会把帽子吹回来；上关花就是我们大理最出名的山茶花，在大理几乎家家户户种山茶花，有的是很名贵的口种，同时山茶花也是我们昆明的市花；苍山雪说的是苍山上的雪，等下我们去的崇圣寺背靠的便是苍山，也叫点苍山，它由十九个山峰组成，是大理龙脉所在地，十九个山峰导下十八条泉流，提供我们大理人的日常饮用水，苍山上的雪现在已融化，观苍山雪的最佳时节是每年的三月；洱海月顾名思义就是洱海上空的月，洱海其实不是海，是一个高原淡水湖，崇圣寺背靠苍山，面临的就是洱海，每到晴空无云的日子，晚上摇一叶扁舟到洱海上观月，我们的心灵都可得到静化，你不一定要等到农历十五去，因为洱海上的月圆有圆的美，弯有弯的俏……”吴导在昆明带我们出发时就有提“风花雪月”，可惜我们人虽到大理，“风花雪月”却都要错过。

　　“去大理，我们不得不提下大理的四大家族‘段杨言寸’。说到大理‘段’氏大家都知道，不是我们常说的大理皇室段氏，大理国总共有二十二位国王，七位都出了家，就是在我们等下去的天龙寺做了和尚，崇圣寺便是原来的天龙寺，而大理国的皇陵到现在都没找到，传说是葬在苍山；杨氏以开镖局打天下，现在杨氏的代表人物是杨丽萍，之前说的为艺术献身无子女每天只吃两根黄瓜的那个，她的房子在洱海边上，很漂亮，一栋叫太阳宫，另一栋叫月亮宫；言氏卖茶叶发家，他们在云南的地位相当于晋商在山西的地位；最后是寸家，他们是一把锤子敲天下，云南著名的雪花银就是出自他们家……”没见导游喝过水，一路上不停地讲也不觉得口干，每种职业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坐久了，眼皮直打架，导游的解说成了高效的催眠曲。睁开眼时，车窗外的景色换了画风，吴导说就快到崇圣寺了，而旁边翠色欲滴、绵延不绝、高透云端的便是在武侠小说中出字率很高的点苍山。

　　“朋友们，大家快往窗外看，外面就是我们一直在说的洱海了，是不是很美，水是不是很清。之前我有提过云南的三大节日，一个是彝族火把节，一个是傣族泼水节，还有一个是属于大理白族的节日，在洱海上发生的，这个节日叫‘绕三灵’，是白族人自己的情人节。车上的在座想不想去过这个情人节？想吗……但你们想是没用的，我们车上的各位都不能去过这个节日，因为参加节日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是不幸福的人才能过这个节，我看车上各位都很幸福，这个节日你们过不了，因为早年都这里都是父母包办婚姻，成为夫妻不一定是与自己相爱的那个人，‘绕三灵’就给这些不幸的人提供一个和初恋情人相会的机会，不管丈夫妻子都可以在农历四月二十三到二十五这天找回自己的初恋‘谈情说爱’，交换定情信物。第二个条件是要年满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才可参加，那些老人们离别时共祝愿：今生不能与你结为夫妻，愿来生可以白头偕老。”

　　崇圣寺不愧是皇家庙宇，壮观下携气派，矗立中显威严。接待我们的‘金花’全身上下尽显柔和，她面态温悠，吞玉吐金，耐心地给大家讲解不少佛理常识。从她那里我们知道‘天龙寺’改名为‘崇圣寺’的缘由――寺内大雄宝殿观世音的原身――留胡子男子身形的圣观音，‘崇圣’便是崇拜圣观音之义。只是情节突转太快，最后她带团友买香，一小柱三根香卖三十元，大部分人在她柔中带刚的洗脑方式下买五六柱点上才算了事。冰信的是天主教，雪从来对佛事不怎么感兴趣，只有我恢溜溜要了一小柱香，点的时候心情说不出的忐忑，好像欠“金花”好大一个人情。

　　讲解员‘金花’忙着推销护身符，脱不开身。我们三个自己乘上电瓶车去往“三塔”。三塔下是个大广场，人不多，几个小孩在追逐玩闹。旁边一个导游带着团朝塔前的左前方走去：“你们在塔前拍照记住以下几个注意点：一、拍照时把三个塔都拍进去。二、人站在塔前拍照时不能和塔重叠，尽量错开。三、生肖是蛇和龙的不要在近塔，I不要在塔前拍照……”

　　秀洱海、俊苍山、还有丽崇圣，人类的智慧勤劳结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缀绣出令人留连忘返的大好河山、精美寺宇，我真的不想离去……

　　在楚雄的恐龙谷看到真的巨型恐龙化石，场馆内没有制冷设备，像个大温室。大家挤抢着拍石头，手臂上突然一阵人体肌肉碰触产生的热感，我厌恶地转过头，又是那对恩爱夫妻中的丈夫。一次两次是巧合，怎么一到人多的地方他就会出现在我旁边，我警告性地瞪他一眼，出来旅游的好心情不要被如吃苍蝇般的恶心阴臭破坏就好。

　　7．

　　“好的，各位都上车坐好了。我们恐龙看过，饭也干过，现在我们回昆明。”　导游精神照常的好，想在车上小睡一番的“愿望”根本无法实现，“问大家一个问题，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路上吗？不知道呀？！我们现在在高速路上，在G320国道上，我们大概会在两个多小时后回昆明，趁这个时间我给大家讲讲这条国道的故事。它的历史要回溯到抗战时期，同时我们不得不提一个人，他是我们的云南王龙云，就是石林的题名者。龙云家境贫穷，父母死得早，他到一个农场主家做工，负责放羊。农场的管家心眼很坏，老是欺负龙云，有一天，管家偷了羊，他到农场主面前恶人先告状，说羊是被龙云偷卖掉。当晚龙云被农场主吊起来狠狠地毒打了一顿，少年龙云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在一个深夜，他拿一把利刀，悄悄潜进农场主的的房间，手起刀落，农场主一命呜呼。”

　　我听得口渴，往嘴里塞葡萄，跟雪小声说道：“也不是知这故事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龙云也太狠毒了，小小年纪说杀人就杀人，还不分清红皂白，真正该杀的是管家才对。”

　　“够狠才能成大事。”雪含糊地说。

　　导游正说在兴头上，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龙云杀了人逃到昆明，机缘巧合，他参了军，成了当时云南军阀唐继尧的一名护卫兵。由于他表现空出，不久被升为护卫队长，唐继尧还送他到军校进修。从军校毕业后，他回到唐继尧门下，知道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才是正道，唐继尧的军阀之路行不通，因此他常常劝说唐继尧改变政治方向，两人渐渐产生隔阂。时间久了，唐的军阀统治越来越受到民众的排斥，而云龙的拥护者渐渐增多，在所有时机都成熟的时候，龙云推翻了唐继尧的统治，成为一代云南王。”听到这里，私下认为这是一个“农夫与蛇”的历史版故事，导游没有很好的将其美化，但他没发觉这点，断续“讲故事，促贸易”，“说了这么多龙云的故事，最主要想点明的是龙云和这条路的渊源。抗日战争时期，日本战线拉长，国民政府军刚一开始便兵败千里，政府也从南京搬到重庆。日本扬言三个月内可以拿下中国，但事实并没他们所说的那么简单，双方后来一直僵持不下。日本军方经过研究发现，拿不下中国的最主要原因就是G320国道前身的这条道路，中方的战资就是从这条公路上源源不断地运到内地，支持抗战。日本人不久后派轰炸机炸毁了这条道路，蒋介在命令龙云在一年内修复这条‘生命之路’。在当时的背景下，别说一年，就是三年修好这条路也是难于上青天。但龙云不是平常人，他心里已有办法，他召集沿路少数发族村庄的村长们开会，给他们每个人发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黑一白两个物件，白的是有他亲笔签名的委任状，黑的就是枪，意思是说，在指定的时期内修好这条路，前面会有高官厚禄等着村长他们，若不能修好，就拿枪了结自己。于是各村村长回去召集各自的村民修路，抗战时期，人民群众的心特别的齐，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把这路给修好，这一大耳光甩在日本人的脸上，让他们久久缓不过神。”

　　大巴车在一个服务区停下换司机，导游只在座位上呆了两三分钟　，重拾起麦克风接着讲：“这就是我们现在走的G320的历史故事，如果没有这条道，可能我们中国今天的历史都要改写，也许我们也不会出生了。所以我们可以出来旅游，要感谢沿道的少数民族的先辈们，”我闭上眼睛，导游说过头，太夸张。以他的意思；中国的抗战史完全就靠这条道来改写。他说得起劲，不准备停下来，“G320国道是条很忙碌的高速路，它同时也被称作运输‘绿、红、白、黑’四大货的咽喉通道，朋友们，能告诉我这四大货分别指的是什么吗？”

　　大伙儿故事听得振奋，纷纷应和，估猜着。

　　“大家都说得很对，绿代表翡翠，红代表云南红土地上生产的烟叶和普洱茶叶，白色是毒品，黑色是枪支军火。云南人身上都带一块翡翠护身，都说人养玉三年，玉保人一身，云南离盛产翡翠的缅甸近，所在大家来云南旅游肯定要带块翡翠回去，价钱品质都有保证。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翡翠贸易在云南特别发达，这条道直通缅甸，翡翠的主要运输就是靠这条路；我们云南地处毒品金三角，在西双版纳，平均每天破获一起毒品非法走私案，可见毒品非法交易在此地区的猖獗，之前有新闻报道一些毒品走私分子竟把白粉私放在游客的旅行袋上，借用旅行大巴车非法运输，枪支军火在这条道上非法运输也是相同道理；红土地上生产的烟叶和普洱茶也是红的，在这里我着重讲下普洱茶，此种茶叶营养价值高，对肠胃有很好的保健作用，有一段时间内被炒得很厉害……普洱茶树很高，采茶的要爬上树干采，而且要年长的老太太上去，因为采此种茶叶注重技巧，年轻人经验不足，采不了好的茶叶，还有可能遭踏好茶……”导游在为明天的世博园之行打销售基础，看来我和雪打算好好逛世博园的计划要散架。果不其然，导游看时机成熟，口风一转：“刚才有些朋友问我如何看玉，而司机师父这里看好有个关于翡翠的碟子，我现在就放出来给大家看看……”我插上耳机，导游的营销工作有点过而不及，我半躺在坐位上，感到厌烦。

　　今晚入住的酒店是温泉酒店，导游建议我们放好行李去泡下温泉。我们只想去房间好好的睡一觉，哪还有泡温泉的闲情逸致。房间宽敞舒适，我躺到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型，不想动。

　　雪精神比我好，在房间内走走看看：“这房间不错，有五星级酒店的标准。”

　　“今晚让我们住好，明天要让我们好好地出血，好好地买玉。他明天要是没业绩，我们明晚就等着睡大街吧。”

　　“玉我不想买，我到世博园也只是想去看看，明天最坏的打算是睡小旅馆。”

　　8。

　　大巴车直接往世博园方向行驶。吴导直接表明带我们去买玉，说他月基本工资只有一千五，就靠在这里赚辛苦费，他补充说他的佣金是按百分之三抽。一下车，玉器馆讲解人员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递给我们一个胸牌。馆内展厅柜台多，各种玉器琳琅满目，更多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柜台里站满给客人推荐的店员，柜台外是人挤人的团队游客。吴导敬业精神得以发挥，钻进柜台直接给大家讲解起来：“……大家在周围分开看看，看能否找到自己喜欢的。现在是九点半，本来给大家留一个半小时的购玉，今天看大家兴致高，就给大家多半个钟头，我们十一点半到馆口大门集合。”

　　雪与我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我们随意看看，然后就出馆去园内逛逛。”

　　走出玉器馆，斜对面是个植物馆，在里面随意看一圈后又不知不觉得地回到玉器馆门口。有些团体的游客已购完物出来，有很多游客提着绿色小纸袋。一个身材微胖的女导游在登记她团下游客的购买总额：“啊，你们六个只买四千多呀？这里面的提成还不够我中午的午饭钱……”那几游客不好意思地笑着，好像刚做了件非常伤风德的事。

　　馆内的土特产超市货品齐全，雪对她在丽江尝的牦牛肉念念不忘，三人进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可以买些带回去。商场最靠前的是我一直念叨的玫瑰花饼，一看价格是外面的三倍多，我失去了购买的欲望，不想被人当傻瓜宰’。雪和冰叫嚷着贵，买了几包牛肉干在路上当零嘴。

　　回到玉器馆，导游问我们购玉金额，我们说什么都没买，他脸上无明显表情变化。我把吴导叫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我们对没买东西感到抱歉，这几天你也很辛苦，这个你拿去当作你的辛苦费。”

　　他后退一步，没接我们给的钱：“我们有规定，不能收这个钱，再说购物都是自愿的，下面还有其它购物节目，到时你们可以买点。”

　　冰上前说道：“导游，我是准备买的，但没找到一个真正中意的。”

　　大巴士几分钟后把我们带到另一个场馆，下车前导游拿出从团友购物登记本说道：“在这个场馆大家可以买到黄龙玉和精油，在大家下去之前，我给大家念下各组组员在玉馆买的总额：一号组员0元，二号四千，三号七千，四号0元，五号0元，六号一万三千……给大家念这个没有变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能多支持我的工作，能让我多赚些辛苦费，我同公司有三个同事今天也在这边，我问过他们，他们一个是二十万，一个是十八万，还有一个是十五万，我算了我们团的，总共才五万不到，就这样的绩效，我别说排名了，下个月肯定要下岗，你看看你们报的团费，这一路消费过来，总是要相互抵扣……”我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原以为这导游年轻，能随和一些，没想到也个厉害角色，这话经他这么一转，我们没购物的全都得下地狱，该陷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想起前不久新闻报导多次的由于游客不购物，导游大骂游客也发生在云南，吴姓导游此时正提起这个坎，“前不久新闻曝光我们云南导游骂不购物的游客，认真想想，情有可原，我们导游一躺下来多辛苦，嘴都说得干了就只拿一千五的底薪，想赚点辛苦费都这么难……好了，现在让大家下去买精油和黄龙玉，大家加油，前面没买的组员在下面把气争回来，买两位数和三位数的就不用向我报了……”他的口气听起来就像在鼓励考不好学生的小学老师，我竟忍不住笑了。

　　黄龙玉是云南土产的玉，价格比翡翠实惠。雪边看边嘴里叨念着：“这只不过是块石头，为什么要人这么多钱，这些人都疯了……”

　　柜台里的商品闪着黄色温和的光彩，我看了就种想摸的冲动：“我是没钱，有钱我也会买的。以后要是再来还是多些报不进购物店的团，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不说，还弄得心情不愉快。”

　　“听说来云南没有不进购物店的团，不管多贵都一样。这是他们政府促进经济增长的最有效方式，要不每次关于云南旅游的负面新闻那么多，但行情却没有改善。”冰提醒道。

　　“他们这样不对，不应这样。那些导游这样做也不对。”雪碎碎念道。

　　“那个导游，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厉害。给他小费又不要，我们一人一百就三百，每次都有人这样给的话，一个月下来也好几千啦。”

　　雪带头朝后面的精油店走去：“人们买一万元的玉，他抽成好几千，几百块钱人家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一个导游带着他的团客购物，真的有这么高的抽成，那太恐怖了，我宁愿相信导游自己说的百分之三佣金的“辛苦费”。

　　雪和冰在精油店买了几百块精油，照旧的，相同的东西在里面卖的价格是外面的两倍。我的扭捏与一个牛尖钻到的底的性格再次为我省钱。

　　导游见我们上车，拿本过来问我们消费多少。

　　“只是三位数，没达到你登记的标准。”雪低头说道。

　　“姐姐你说个数吧，几百也有几百。”

　　“你不是说三位数的别找你登记吗？”我反问道。

　　导游当作没听见，后面的冰碰碰我的肩，让我别说。他走到车头，又照着本子念起来。

　　“看来是没完了。这像什么话，我们来这里玩，倒是为他买东西，添业绩而来的？”

　　雪还在反悔没即时买下那个黄龙玉小吊饰，等她折返回去，小吊饰已不见踪影。她显然没听清我说的话，一味自言自语：“我真的好喜欢那个小吊坠，早知道当时掏钱买下现在也不用这么烦。”

　　中国馆里卖的是银饰称为雪花银，导游说这种银出自大理四大家族之一的寸氏。他还说这是世上唯一可食用的银，他母亲今年将近五十，脸上没有一个斑点便是得益于雪花银，她有一个纯度999的银筷子，每晚她会用玻璃杯倒杯水，插进银筷子等第二天早上喝，水中掺和的银离子正是她“容颜不老”的妙方。

　　吴导看看时间，他让我们先到楼下吃过桥米线，吃完再上来选购世上独一无二的云南雪花银。

　　“我们不买过千的东西，晚上导游回家肯定画个圈圈阻咒我们。”在等着过桥米线上桌的空档，我对身边的雪说道，惹的同桌吃饭的阿姨呵呵大笑。

　　“随他去，我才不管他怎么想。”

　　吃完米线上去，银饰在馆内专用灯光照耀下白得特别可爱，我买了条银手链，思量着到时等谁生日当作生日礼物送出去也不错。冰给她女儿挑了个贵我两倍的银手镯，我和雪知道她这着镯子一半是为她女儿买，另一半是为导游买，她在努力地把购物总额凑到目标四位数。

　　雪临时起意，决定也去挑件银手链。冰随后跟过来：

　　“刚导游问我，那两位姐姐在银饰上买了多少？”

　　“这些人，真的都钻进钱眼去了，果真是上面给的压力大么？他是不是看你提着购物袋，先问你买多少的？”我反过来问冰。

　　导游看大伙儿银饰买得差不多，准备带大家到下一个观光点――吴三桂的金殿。就是一临山而建的园林，里面的一个小殿是纯铜制造，所以被称作金殿。大家都觉得累了，随意看看就往山下走。

　　“我们现在就去吃饭，然后回酒店休息吗？”旁边有人问道。

　　“哪有这么快，‘三道茶’还没喝，普洱茶还没买呢。”

　　十分钟后，巴士在世博园内的茶馆门前停下。车上若干对小情侣连我们三个在内的七八个人决定留在车上，导游敲着窗户：“姐姐，下来喝茶，下来坐坐也好。”

　　冰大声跟他拗着：“我们不下去了。我们福建的茶叶已很好，不买茶了。”

　　团友陆续回到车上，坐我们前坐的提了一袋普洱茶放到座位上。

　　“你们又买了？你们好像到每个购物点都有买东西：玉器馆有买玉，赌石馆有去赌石，精油没错过，黄龙玉也有买，刚在那特产店见你们提一大包出来，现在茶叶也买这么多。导游肯定喜欢死你们了。”冰有点八卦。

　　“特产店是我姐买，听你们说那里面的东西比外面贵了三倍就没买，晚上到昆明市区也买得到这些特产。”前坐的大姐笑着说道，“早上玉器馆里花四千多买的玉，我拍了相片给我一个做玉器的朋友看，他说值五百。”

　　“真的？那幸亏我没买玉。”冰反射性回应道。

　　“就凭相片判断也不准确，也不可信呢。”我说的是实话，并没有向冰泼冷水的意思。

　　今晚是此次云南之行的最后一晚，我试着用手机上酒店的无线网，怎么都连不上。

　　“什么破酒店，无线这么差。”雪晃着手机嘀咕。

　　“唔，听说这家酒店是去年昆明火车站事件中那些新疆恐怖分子的藏身之处，你害怕吗？”

　　“妈的，今天我们车不是也有买七八万吗，还给我们安排这破酒店，这些人，安的是什么心哪？”

　　（尾声）

　　回去的飞机准点出发。没多久就到午饭点，乘务员给乘客分派午餐盒。

　　“你看那个乘务长，脸上是不是有做过？”雪用眼角示意方向。

　　我抬头前看，点点头：“嗯，肯定有做过。表情都不自然。其实做没做很容易看得出来。”

　　吃过如纸张味的飞机餐，发现飞机后面一半都是空的。我在后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阳光刺眼，棉云团雪，仿佛梦境中残存的影像与此眼境重叠，我在松软的云层上漫边地跃跑着，是自由快乐，还是迷茫困惑，我跑着，跳着，云层如无边的地毯四边展开，何处才是尽头，我想原路返回，却早已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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