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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接近纯文学的类型文学作家

2020-04-09  本文已影响0人  LEILA蕾拉

我是读完了《华氏451》再来读这本之前自己购入的《暗夜独行客》的。这本书是Bradbury100个故事自选集的第一本。读完此书,我才觉得自己稍微有了一丁点儿关于Ray Bradbury的话语权的感觉。

之前评述《华氏451》的时候,我看清了作家对创构其独有世界的基本思维,从而才得以判定,他的书可以看,可以进一步探索。

作为类型作家的Bradbury,是不是一个真正优秀的story teller,这个还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而我,至少发掘到了一些矛盾的因素。他不想要被类型文学所束缚,就意味着他不会在这本集子里去满足科幻迷的需求;他想要闯入纯文学的世界,然而他文字的思想却更多体现了对外界刺激直观的反应,文笔固然优美,却仍然只在纯文学的门外徘徊。这就是Bradbury在这本短篇集子里给我透露出的信息。

此书的年代从上世纪四十年代贯穿到九十年代,思想和态度的流转从反战到对当局和人性的讽刺,再到恶乌托邦的架构以及宇宙部分(当然那个年代的科幻对人类未来的走向还是设定在火星这个程度而已),当中插入了一段在爱尔兰的体验。

这本小说集整体的优点是,时空和虚构世界的搭建很有感觉,文笔极佳,在小说结构和收尾方面往往体现出作者的悲观态度,灰冷和戛然而止的结局让阅读体验产生毛骨悚然和细思极恐的效果。

缺点主要还是在于每一篇的开头都很难融入,翻开一篇故事的前几百个字是涣散的。因为Bradbury已经默认故事发展到中途了,好比直接开着一辆行驶中的列车让客人上车,然后客人则需要在一脸懵逼的状态下去集中精神,去适应,这对短篇的小说而言,每每开启新故事,都要这么费劲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手法。

另外,就是小说的情节性,这也是笔者本人作为一个写作者的软肋。但无奈在Bradbury这里我没有学到技巧,他如海潮般汹涌的文思里,缺乏贯穿情节的线索,可能思想性太强,脑洞太大,导致无心经营一个故事的起伏冲突。如果他的作品是纯文学,这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然而他的作品是类型文学,这就变成了一个问题了。

这版集子里,我按个人粗浅的理解把收录的短篇分为下文会涉及的几个类型。

一类是灵异荒诞恐怖故事,其中包括《刮脸》《燃烧的人》《风》《图案人》《秘门奇谭》《草坪上的女人》《许愿》。这里不乏一些涉及宗教的篇章,比如《燃烧的人》里变幻无常,带来报应和恐怖的撒旦,比如《秘门奇谭》中涉及的时光门来去的萨勒姆女巫和宗教审判等。当然,比起纯粹的“吓你一跳”之外,《草坪上的女人》和《许愿》展现出来一种细腻的亲情和情感羁绊,《风》的描述和情景设定多变而丰沛,反映出战争对一个人精神的迫害。而《秘门》更通过不思议的“时光机器”把当局的迫害追杀(不管是什么原因)和历史上的宗教审判归位一类,体现了即使你可以通过时光门穿越逃离,但无论是回到在血腥宗教下笼罩的过去,还是穿越来黑暗专zhi不存在自由的恶乌托邦,这两者,这两个世界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引入的是我分出的第二大类,Bradbury构建的体系,他的1984。这个体系里包含看起来比较现实的《暗夜独行客》《垃圾工》,也包含充满讽刺意味的恶未来《狗是怎么死的》《亨利九世》和《无处躲藏》。其中,《暗夜独行客》被公认是《华氏451》的雏形,那个深夜只是为了散步而散步的人,被警察抓了... 这个深夜散步的人后来遇到了令人难以忘怀的女孩,这个人对于焚书的消防员身份产生了迷惘的情绪,从而开启了《华氏451》的世界。而《垃圾工》更走出了一个日常岗位纯粹的安稳现实,和这个恶世界的消防员一样,战争过后,这些垃圾工的职责就不再是清扫日常的垃圾,而是处理尸体了。

这两个设想都体现出一种带着科幻感的现世悲观的情绪,对人类,对社会,对未知的悲观。可是写成小说,仅仅一个脑洞的设想,想要去展开一个丰富的故事,这还真是太难为人了,这对于知名作家的Bradbury也不例外。单脑洞很单薄,鉴于这是50年代的灵感,我最终表示理解。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这类文章虽然具有预言价值,却会“过气”,经不住时间的考验,成为不了经典。

《亨利九世》的故事反倒让我看到了作者掩埋在文字里的情怀,这种情怀也体现了一种其他文明和文化模仿不来的根深蒂固的东西——宗教和莎翁。宗教就不再重提了,但莎士比亚,我们从不说致敬,而是说,流淌在血管里的不列颠精神。Bradbury把这种精神孤零零地架立在幻想中群体撤离后的英伦,那里还有大家公认的糟糕季节和潮湿,还有大本钟,还有维京,还有孤独的王。这种情结不好理解,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极好理解。如果你生在一个古老的文明,就不该抛弃这种精神向的东西。如果,假设,在Bradbury的体系里,我们在火星活了下去,那么地球的意味是不是可以等同于《亨利九世》世界里孤零零的大不列颠呢?

《无处躲藏》作为最后的几篇小说之一,更是让白人的世界,尤其是美帝的高等人群瑟瑟发抖。它以极端的形式嘲讽了白人的地位被逆转以后,金钱和物质被扒光衣服的凄惨模样,可同时也以一种细微的怜悯,冷眼看着这些宁死也不肯放下尊严的可悲的人们。

第三个大类比较特殊,占据的篇幅和位置则相对核心,是为“爱尔兰”系列。包括《奥康奈尔桥上的乞丐》《戈尔韦疯狂一夜》和《四旬斋的第一晚》这三篇。爱尔兰系列的浓重特色在于对寒冷多雨气候的描述,以此融入到小说的情景里,反衬出作者的思考。《奥康奈尔桥上的乞丐》的故事就相当现实,它脱离了荒芜和幻想,从一个悲悯的角度抛出了对行乞人状态的疑问,但是这个话题就是一个现实存在而已,很难引起真正意义上的共鸣和深度挖掘。

随后是第四类,该类型短篇的科幻元素就比较强烈,虽然和如今的科幻是不同的,可能不够硬核,缺乏科技理论和科学细节,但至少具有一些基本而表面的元素——宇宙,飞船,火星,舰长等等。可是故事本身的内涵和主旨还是偏向于对人性的思考的,可谓九九归一。比如《归途》中的火星作为中转站也好,火箭作为骗子的道具和幌子也好,这些都是骗子口中的表象,故事似乎在引领着读者用悲哀的眼看着老人们孤注一掷的情感走向……这些情感的归属已经和火箭毫无关系了,而是和信仰紧密相连,这种宗教丢在未来世界的结构,其实在《他》这一篇里更为强烈,God本身甚至化作了实体,在宇宙其他的星球上感化众人,甚至把外来客舰艇上的副长感化到愿意留下来,而舰长本身也由敌对转为追寻这个God。这两篇的体系是紧密连接的,它揭示出信仰在未来世界里的价值,因为这两者表面上是对立的,科学本身在对传统信仰的打击和推翻中并没有在未来获得胜利,而代表着未来世界的人的内心,还是因为信仰的缺失而失去价值——这样的文章显然凸现了西方世界的基础价值观

至于剩余的那部分短篇,似乎无法彻底归类,本质却和整本书的体系有关联,是为情感类。比如《劳莱与哈代的爱情故事》和《跳房子》,这可能是整本书里唯二的两个爱情故事,前者显然写得更加秀美,只是Bradbury在爱情故事里避开了情节,只以思绪和意境赋予情感意义,让人体验到了另一种美学意义。不过《跳房子》更加虚无,全篇描写,没有线索,没有主旨,这可能给不同的读者带来截然不同的阅读体验——欣赏它的美感和情感,或者质疑它的虚无和无情节。

《死人》也是爱情故事,可能令不少读者想到了一些更加诗意的设定——《巴黎圣母院》或者是《弗兰肯斯坦》,可能更令我想起了美剧《penny dreadful》里的那个吟诵着华兹华斯诗歌的怪物。

《记得萨沙吗?》其实是个意义缺失只有脑洞的小故事,它可能更接近于灵异和奇幻的类型,但鉴于小说里再次提及了劳莱和哈代这两个依然被视作“罗密欧与朱丽叶”称谓的爱情代言词,于是导致了这个神奇的小故事成为了爱情本身的一种衍生。

《拉斐特,永别了》与《风》也可以分为一类,是关于战争后遗症的故事,前者的阐述则更倾向于真实的情感,而不像《风》那样,叠堆大量的惊悚,奇幻,隐喻来展现作者的反战思想

看完整本集子的体验并不算太好。我似乎更加强烈地意识到小说家还是需要一个明确的定位的,如果一个类型文学作家不想做好本职工作,想要去做纯文学作家,那么他要么彻底抛弃类型文学,跳入纯文学的领域,要么就干脆一点儿也不要染指纯文学。Bradbury固然有他的精彩,但连续两本书看下来,他作品的价值可能还不能达到经典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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