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闲文!傅申1980。

如何面对一片荒原 ——读阿来

2022-03-08  本文已影响0人  啄木鸟的卓

这是作家阿来的读书札记,《如何面对一片荒原》。文字的力量在于它能够唤醒你的想象,正如阿来在这本书的序言中所说,“阅读唤醒了我对世界的原初的感触”。“荒原”这个词像石子投入湖心,激起了我想要阅读的层层涟漪。它让我想到了艾略特的《荒原》,又或许我的内心过于荒芜了,没有方向,如何对面一片荒原,正是自己心里的疑问。

作家阿来,如雷贯耳,《尘埃落定》更是耳熟能详,但我从未阅读过。这就显示出了我的阅读量的少和阅读面的窄。这更激起了我阅读阿来的决心。

这一阅读着实让我惊讶。作为少数民族作家,阿来身上应该有更多元化的文化,和表达的便利,比如他喜欢的多丽丝·莱辛和亚克西斯·赖特,前者大部分时间生活在非洲的殖民地,那是白人的农场,种族、斗争、压迫包裹在一片祥和的生活中,可以说多丽丝·莱辛正是依托这些“多元化的元素”而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们的青睐;而后者原本就是澳大利亚土著人,以土著人的身份书写殖民主义时代的土著人的时代变迁。阿来对这样多元文化表彰是持怀疑态度的,“在政治正确的今天,她的出现是用来现实文化多元主义的吗?”

这一点在阿来读奈保尔的一文中有很好的展开。他先是指出如今的文学理论把所有作家分成两类,最大多数的一类是在祖国、母族文化、母语中间处之泰然。比较少的一类是或不在祖国,或不在母族文化,或不在母语中安身立命,或者几处同时不在。而我们对最大多数一类的论述过多,对较少一类则关注过少。一种思维定式认为,一个人,一个个体,天然地而且将不可更改地要属于偶然产生于其间的那个国家、种族、母族和文化,否则,终其一生,都将是一个悲苦的被放逐者。因此,“乡愁”成为这些书写者的永恒主题。

诚然,文学史上曾出现过一批“流亡作家”,因政治困境而被迫旅居他国,但内心深刻无时无刻不在呐喊着回到故乡,比如帕斯捷尔纳克。然而,阿来注意到了时势的变化,全球性的交流不断增加,当地球变成一个村之后,原本祖国、母语、文化等的巨大差异,现在变得微乎其微,此时还要用“身份认同”的思维定式去理解作家的写作,将会显得语无伦次。因为,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时移势迁,“新感受力”的出现也是多种多样,因此,新的文化也有了成长的可能性,一种溢出祖国、民族、母族和文化的世界性的东西。

同时惊讶的还有阿来对“大地”的理解。他的作品《大地的阶梯》我没看过,但这本读书札记里《以一本诗作为旅行指南》(在智利、在秘鲁)彰显了阿来对异国他乡大地的抒写,一种世界性的共通之感深深地感染了我,让聂鲁达的智利和略萨的秘鲁不再只是南美洲的两个外国,而是成为世界文化史上两朵灿烂的奇葩。

费孝通有本书叫做《乡土中国》,对于我们而言,土地意味着故乡,安土重迁,谁也不会轻易离开故乡,就算离开了也渴望落叶归根。于是乎,乡土作家曾经大红大紫,比如沈从文、废名、孙犁、赵树理、柳青、韩少功、李锐等。然而,近来却极少能听到对土地上人民的抒写了。其原因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已经让我们的目光更多地关注在城市文化的建设上。就拿我自己的写作来看,我写的小说里普遍是城市背景的小说,对生我养我的那个故乡,我总是找不到抒写的语言和冲动,而网文的出现,更让我们的写者和读者处在架空的空间里,乡土无从谈起。

不过,阿来对大地的赞美,不是“故乡”意义上的表达,而是对大自然和人类在自然中生存的文化的歌颂,因而阿来在这两篇旅行指南里用了他久违的诗人气息渲染了智利、秘鲁凝重、坚韧的历史记忆。自然之物,如树和种子,都沾染了岁月的痕迹:“高大的悬铃木落尽了叶子,剩下很多黑色的果子在枝头无声悬垂。另一条街,楤木挂着更多的果实。这似乎是来自中国的树木,但与那些老建筑配搭在一起,似乎已经在这里站立了百年千年。”

然而,智利、秘鲁无法绕开的一个话题就是殖民地。当时的印第安人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是自有起一脉相承的文化流传。西班牙的铁蹄踏碎了它,不仅让这里血流成河,还给他们强加上欧洲文化。聂鲁达、略萨、马尔克斯等拉美作家都拥有这老欧洲的文化血缘,但他们没有选择站在祖先一边,而是选择站在被他们的祖先蹂躏的文化一边。因为拉美国家几乎命运相同,所以,拉美作家几乎都拥有“拉美意识”而非国家意识。他们是以整个南美洲作为自己的“祖国”,而不是单一的一个国家。这不就是超越了归属的“祖国”身份的磅礴抒写吗?因而具有了一定的世界性。

另外,还有一点也让我感到惊讶,就是阿来的成都意识。阿来出生于四川的马尔康,这是他的故乡,是他永远需要面对的根。不过,成都却是他安身立命之处。作家与定居之处发生关联,并把这种关联写出来,而且写得这么摇曳多姿的,就我所闻,唯有阿来一人。就连我喜欢的广西作家东西,身居南宁,偶尔见其在小说中提到,就闻所未闻了。

是成都的美感染了阿来的诗情,他用长达50页纸的文字洋洋洒洒地写了杜甫晚年在成都的生活经历,表达了对成都的热爱:一座城市,无论是历史还是春光,只有经过书写与描绘了它的人才能真正占有,才能持久与永恒,不然都是稍纵即逝的过眼烟云。杜甫的诗揭示并决定了成都这座城市的审美基调。而在《一个成都市民读<成都调查>》更写出了作家对成都的回望和期待,毕竟那是一个有周克芹的地方。

最后,回过头来看看那个问题:如何面对一片荒原?或者,改成,如何面对我们的写作?我想阿来让我感到惊讶的地方就是我的答案:对自身文化的思考、对大地的抒写和对栖居之所的感知与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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