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讲:张胜兵品《伤寒》太阳病28条文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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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张胜兵,今天我们讲《伤寒论》的第28条,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
第28条原文: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
那么如果直接翻译过来的话,意思就是说:服用了桂枝汤,或者使用了泻下的方法之后,病人仍然感到头痛,颈项部拘急不柔和,身上发热,如同皮毛覆盖在身上一样。无汗,胃脘部胀满,微感疼痛,而小便不通畅的,用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来治疗。
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方
芍药三两,炙甘草二两,生姜、白术、茯苓各三两,大枣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渣,温服一升,小便利则愈。本云桂枝汤,今去桂枝,加茯苓、白术。
这一条啊,28条,1800年来争论不休。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给这一条条文下一个定论。1800多年来,注解《伤寒论》的人,对这一条条文,大致分出了三派,就三种不同的观点啊。
那么我们归纳起来的话,有哪三个观点呢?第一,尊重原文的观点,仍然用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第二种观点认为桂枝去桂是错误的,应该是桂枝去芍药加茯苓白术汤。第三种观点是桂枝汤直接加茯苓白术汤,也就是说既不去桂又不去芍药。那么这三种观点呢?1800年来争论不休,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那么支持第一种观点,也就是维持原文的以柯韵伯、陈修园、刘渡舟这些人,都主张去桂也,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也就是他们认为原文不用改是正确的。
那么维持第二种观点,说这个桂枝去桂是错误的,应该改成桂枝去芍药加茯苓白术汤。那么这种观点呢,最强有力的支持者是《医宗金鉴》,以及当代伤寒学泰斗胡希恕,他也认为应该是去芍药,不应该是去桂枝。
至于第三种情况,那么很多人都认为,这里我就不点名啊。很多人认为,这第28条条文,它既有表证,又有里证,表证仍然以桂枝汤,里证是痰饮在心下,水饮在心下,用茯苓白术,那么他们主张既不去桂,又不去芍药,用桂枝汤加茯苓白术。这是第三种观点。
其实这种观点呢,我个人认为啊,第一个注解《伤寒论》的成无己,他应该是持这种观点。为什么?因为成无己,他的原注解《伤寒论》的原文说,注解这一条,他这么说的,他说头项强痛,翕翕发热,虽经汗下,为邪气仍在表也;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则欲成结胸,外证未罢,无汗,小便不利,则心下满,微痛为停饮也,与桂枝汤以解外,加茯苓、白术利小便行留饮。他说的很清楚了,他说应该用桂枝汤来解外,加茯苓白术的利小便。他的意思是桂枝汤根本就不去桂,也不去芍。那么,以成无己为代表的,桂枝汤既不去桂也不去芍,我们把它归为第三种观点。
所以啊,他们分别都具有代表性,因为在1800年来,我刚才所说的这些人呐,个个都是伤寒大家,个个都是名垂青史的大医家,而他们这三种观点,都有著名医家的论述观点作为支撑。
那么,既然这三种观点都同时存在了1800年,在这里我跟大家把这三种观点呢,一一剖析呀。
我们先看第一种观点,也就是维持原文,维持原文的这一个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方。
好,我们先看第一种情况,就是支持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的这个柯韵伯、陈修园、刘渡舟啊,他们是怎么认为的呢?他们维持原文,觉得原文说的对啊,支持原文。
那么他们认为服桂枝汤或下之,我们可以认为啊,这个头项强痛,翕翕发热,这个症状表面上是桂枝汤证,其实不是。如果是桂枝汤证,服了桂枝汤应该有效,但是现在是仍啊,前面有个仍,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那么这个头项强痛,翕翕发热呢,是表证,但是服了桂枝汤没有缓解。那么这群人,支持原文的人就认为,这并不是真正的表证啊。
为什么呢?因为紧接着他有一个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那么如果是桂枝汤证,应该是微微有汗,但是他现在无汗,所以他头项强痛,翕翕发热和无汗矛盾了。所以呢,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一定是里证。那么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就认为这是水邪在中焦。心下,就是指胃,那么心下满就是胃这个地方有痞满的味道,但是痞满,它是不痛的,但满而不痛,现在是微痛。所以呀,它这个痞满并不是半夏泻心汤的痞满,而是有水饮停于心下,类似于有点像痞满一样,但是它胃痛啊,证明水饮邪气在中焦脾胃,在胃。心下嘛,就是胃。导致什么呢?导致了阳气被遏制。啊,阳气被遏制呢,影响到膀胱的气化不利之后呢,就会出现什么呢?就会出现肾阳输布到膀胱经的阳气受到了障碍。肾阳输布到膀胱经的阳气受到障碍之后呢,那么整个背部的太阳膀胱经呢,那么它就相对于(正常),阳气这个比正常情况下要少一些。那么阳气,比正常情况少一些,于是乎呢,就好像出现了外面有寒气来攻击太阳经,出现太阳表证的这种假象。因此它出现了头项强痛,翕翕发热,但是它不是真的由于是外感表证引起的,因此呢,它不是桂枝汤证,所以它没有汗,它这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是因为肾气,肾的气化不利,导致膀胱经阳气不足而出现的。出现了这么一种,好像是感受了(风邪的)桂枝汤证一样。如果感受(风邪的)桂枝汤证,一定会有一点汗,但是现在无汗,他仅仅出现了头项强痛,翕翕发热,那么它是一种膀胱经阳气不足的一种,类似于桂枝汤证的假象,所以呢,只要把膀胱气化失司解决了,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这一个阳气就能够很顺利的到达膀胱经,那么这个表证,仿佛是感受外邪的表证就解决了,因此他说了一个,后面说了一个,小便利则愈。
为什么会出现有一条小便利则愈,这个条文呢,就在服药的方法,因为小便利之后,膀胱腑,膀胱气化,恢复正常功能,而背部的膀胱经的阳气输布将会正常。这一种类似于太阳表证的头项强痛,翕翕发热的这种假桂枝汤证立刻不药而愈。因此他们认为这条条文的重点在哪里,在小便不利,所以在服药的下面说的很清楚,叫小便利则愈。
所以这一条维持原判,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的人认为这一条条文里面的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根本就不是表证,而是太阳证表证的类似证。他的根本原因不在感受外邪,而在于膀胱气化不利,因此小便利则自愈,那既然是没有表证。他们就认为无需桂枝,这是一个原因,就是桂枝去桂是因为他们认为没有表证啊,第二个它有心下满,微痛。微痛,那么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它就是芍药甘草汤加茯苓白术啊,只不过多了生姜、大枣啊。
而这里的芍药甘草汤刚好可以治疗什么?治疗腹部的痛——腹痛,或者满痛啊,那么心下满,微痛,只有痛,用芍药甘草汤是不是刚好啊?所以呢,这个原因也导致了他们支持原文桂枝去桂,留下芍药,那么还有第三个原因,他们还有第三个原因,第三个原因是什么?是有《神农本草经》做支撑,为什么呢?因为《神农本草经》说得非常清楚,这个芍药它是可以利小便的,而刚好呢,这一条的方药里面说,小便利则愈,而芍药本身具有利小便作用。
那么根据这三个原因,所以呢,这一个柯韵伯、陈修园、刘渡舟都支持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他们认为这个方子或者说这条条文没有表证,只是太阳的类似证,类似于它,出现太阳证的原因,是水饮停聚于中焦、心下,导致气机不利,而影响到膀胱气化功能而出现小便不利,同时由于小便不利,膀胱气化不利呢,出现了阳气不能够很好的在太阳膀胱经输布而出现了太阳证的假证。
既然是太阳证的假证,他们就认为他的病根在利小便,因此,就用了这一个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那么这个芍药留下来呢,既能够治疗腹痛,心下满,腹痛,微痛,又能够利小便,很合时宜。既然这里没有表证,这个表证是假象,那么桂枝就无需存在,因此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就这么个意思。
而且啊,陈修园,为了证明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的正确性,它还用了他自己的一个经典案例做了这个佐证和说明。陈修园呢,用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治疗了这个吏部谢芝田啊,因为这个谢芝田是个官,那他治了一个官,所以呢,只要与政治人物挂钩的病案,往往容易出名,所以这个病案很有名,他用的就是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
好,我们看一下第二个观点,说这个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是个错的,应该是去芍药,支持它的是《医宗金鉴》以及胡希恕,那么《医宗金鉴》呢,它的地位很高,我们看一下《医宗金鉴》为什么要去这个芍药呢?
《医宗金鉴》说,去桂当是去芍药,此方去桂,将何以治仍头项强痛、发热无汗之表乎?细玩服此汤,曰余依桂枝汤法煎服,其意自现。服桂枝汤已,温覆令一时许,通身微似有汗,此服桂枝汤法也。若去桂则是芍药、甘草、茯苓、白术,并无辛甘走营卫之品,而曰余依桂枝汤法,无所谓法也。且论中有脉促胸满、汗出恶寒之证,用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主之,去芍药者,为胸满也;此条证虽稍异,而其满则同,为去芍药可知矣。
他的意思是说,胸满,张仲景要去芍药,这里有心下满应该也去,不过这里呢,可能这句我觉得还是有争议的啊,因为我觉得胸满去芍药是可以的,但是心下满和腹满不一定要去芍药,是吧?因为它可以止痛嘛。而且胸满是因为有阴邪弥漫于胸部,那么芍药敛阴,这个我早就讲过,在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里面我早就讲过了,芍药能敛阴,所以呢对于胸满,这个胸满是阴邪弥漫于胸部,是应该要去掉的,但是此时他是心下满微痛,那就不一定了,和胸满还是不一样,所以这个《医宗金鉴》这个地方它自己解释的,也有一定的歧义。
好,我们接着看。它说,为此条为汗下后表不解、而心下有水气者立治法也。服桂枝汤或下之均非其治矣。仍有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之表证;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停饮之里证。设未经汗下,则是表不解,而心下有水气,当用小青龙汤汗之。今已经汗下,表里俱虚,小青龙汤非所宜也。故用桂枝汤去芍药之酸收,避无汗心下之满,加苓术之燥渗,使表里两解,则内外诸证自愈矣。
好,这个就是《医宗金鉴》对本条的原文,有两段。那么他认为什么呢?他认为这个表证是存在的,他和我们刚才说的去桂,说是表证,是假象,是类似证,刚好观点相反,他认为这个,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完全是表证,是表里同证啊,既有表证又有水饮,所以他要表里双解,就这么个意思。而且他只去了芍药的弊端,说这个芍药啊,胸满的不能用,所以他心下满的也不能用。
因此啊,他认为这个方子其实就是桂枝汤加了茯苓白术,只不过芍药对于这个胸满的人不适合,所以把它去掉,他认为这是表里双解剂,这个《医宗金鉴》。
胡希恕呢,就说得更直接啊,他直接说这个桂枝去桂呀,这个桂是可疑地,在《医宗金鉴》呢,他改成了芍药,我认为呢,这是对的,因为呀,他还有表证吗,你把桂枝去了,拿什么解表啊?所以呢,桂枝应该去芍药啊,不应该去桂,我们经常用,也是桂枝去芍药,我认为《医宗金鉴》他说对的,这个书啊,错字是有的,他的意思就是说,桂枝去桂就是一个抄错了,应该叫桂枝去芍。他完全支持《医宗金鉴》的观点,认为他既有表证又有里证,这个方子呢,应该是桂枝去芍,不应该去桂,他应该是表里双解剂。
你看啊,刘渡舟和胡希恕,两个当代经方大家,而且呢,这个刘渡舟还非常欣赏胡希恕,没有想到的是呢,他们在这一条条文上完全相反,两个互相欣赏,互相觉得对方都是伤寒大家的人,竟然出现了两种完全对立的观点。说明什么?说明了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啊,也并不能因为一个观点的相左,而完全否定对方的优点和贡献,这个是我们作为学者,或者说,作为这一个文人应该要学的可贵的精神。
我们千万不要文人相轻啊,我们应该对对方进行肯定,你看这个刘渡舟和胡希恕,他就这样。所以呢,他们俩在我心目当中都是伤寒大家,都是大师,无论他们说的谁对谁错,他们对《伤寒论》的推动,都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不可替代的历史作用。
我们再看看支持桂枝汤既不去桂又不去芍的,以成无己为代表的第三种情况,就是桂枝汤直接加茯苓白术,什么都不去。他的观点很直接,就是表里双解,认为它也是有表证的,那么用桂枝汤来解表,茯苓白术来利小便去饮。
要知道啊,这个成无己在历史上的地位更高啊,他是第一个注解《伤寒论》的人,所以你看我们刚才举出来的这些例子,没有哪一个不是历史留名的。
好,那么大家可能就会问了,那么张老师,既然他有三种观点,你持哪种观点呢?那么想问我是哪种观点,我接下来就把我对这个方子的理解讲一讲。
我认为,持这种说这是桂枝汤类证的人的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我直接说一下,我不敢苟同的地方。他说头项强痛,翕翕发热,这个不是表证。只是膀胱气化不利而引起的类似于太阳证表证的假证,这个我完全不敢苟同。
如果说它既有表证,又有小便不利的这种情况的话,何不用五苓散呢?那么五苓散里面是有桂枝的呀,那么膀胱气化不利,五苓散本来就能治膀胱气化不利,是吧?那么它治疗了膀胱气化不利,五苓散里面说的是,既能够解表,又能利小便嘛,它是太阳蓄水证嘛,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个问题是,五苓散里面也有桂枝,五苓散承认了又有表证,又有膀胱蓄水,它也是可以解表的,当然没有表证,只有水饮,它也能治。
那么治疗水饮,张仲景给的大法是什么?是温化。是吧?无论水饮是在胃、在肠还是在膀胱,都是温化。举几个例子吧,比方说这个茯苓甘草汤。
茯苓甘草汤它是不是叫苓桂姜甘汤啊?苓桂术甘汤。苓桂术甘汤有没有桂枝啊?苓桂姜甘汤、苓桂术甘汤、苓桂枣甘汤、五苓散,哪个没有桂枝?请问他们都是来温化水饮的,只不过是水饮在胃、水饮在肠,还是水饮在膀胱,温化水饮的方子基本上都有桂枝。
而且他们的观点说是,膀胱气化不利了,导致了太阳证的假证,而出现了这个表证,这个完全是根据条文来推,自己凭想象在推,我个人认为。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很多,比如说苓桂姜甘汤、苓桂枣甘汤、苓桂术甘汤,很多都有痰饮,他们怎么没有出现太阳的假证呢?类似证啊?那么你唯独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这个地方就是假证啦?请问。
有时候单单是太阳膀胱蓄水,没有这个胃、肠的蓄水,都没有出现所谓的膀胱气化不利,而膀胱经阳气不足而出现的桂枝汤假证,这里就会出现吗?如果说膀胱气化不利,就出现太阳证的类似证的假证,头项强痛,翕翕发热的话,那不得了了,那临床当中这种假证就太多了。
所以呀,这个头项强痛,翕翕发热,说是太阳证假证的,是站不住脚的。因此啊,在这个地方仍需要解表。那么有的人问了,生姜大枣不能解表嘛?对,说得很对。那么如果我们外有表证,内有饮证,而饮证需要温化需要桂枝,外有表证也需要桂枝,这个时候你能够去随便去桂枝吗?
即便是你说他有饮证,那么苓桂术甘汤、苓桂枣甘汤、苓桂姜甘汤,它们的桂枝为什么都有啊?即便是太阳膀胱气化不利的五苓散,它也有桂枝啊,为什么偏偏在这里把桂枝去掉呢?
那么张仲景在《伤寒论》或者《金匮要略》里面治疗的这种饮证啊,基本上都是用温化,温化就要加桂枝,所以说,既然我们承认了他这里有饮停心下,就是胃部,那么这个桂枝是没有理由去掉的。
而某些医家提出来的,是说什么由于心下有饮,导致了膀胱气化不利,而出现了太阳证假证,这一个完全是为了解释条文,而在理论上强行的在支撑,其实在临床当中是站不住脚的。
因为我刚才已经讲过了,如果说你认为膀胱气化不利,就一定会出现类似于太阳证表证的假证啊,头项强痛,翕翕发热的话,那么岂不是所有膀胱气化不利的都应该出现太阳证假证吗?都应该出现头项强痛吗?但是事实临床并非如此啊。
至于说利小便,用芍药来利小便。的确,芍药是可以利小便,《神农本草经》说的,但是如果我们桂枝去了芍药,留下的是什么?留下的是不是桂枝、茯苓、白术、甘草、生姜、大枣,是苓桂术甘汤加生姜大枣啊,既然是苓桂术甘汤,那么苓桂术甘汤难道就不能利小便吗?
苓桂术甘汤利小便的作用难道弱于芍药吗?那是不可能的噻。苓桂术甘汤利小便,张仲景在《金匮要略》里面有原文做支撑。夫短气有微饮,当从小便去之。苓桂术甘汤主之,肾气丸亦主之。
那么这段《金匮要略》的原文说明了什么?说明苓桂术甘汤根本就能够治疗饮证停于心下,根本就能够利小便,从小便去,难道一定需要你芍药来利小便吗?
所以很显然,那么在保留芍药的这个观点呢?桂枝去桂保留芍药的这个观点,条条我都可以把它推翻,条条我都可以把它进行剖析了,之后发现这些论据根本就站不住脚。
唯独有一条,他说微痛,芍药甘草汤能止痛,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如果这个微痛,是由心下满引起的满而痛的话,那么饮证治了,这个微痛是不是自然就消了?所以说啊,芍药在这里,如果只是一个治标的治疗,微痛的话,那么我们利了小便之后,小便利则愈吗,利了小便之后这个饮证去掉了,那微痛还存在吗?一样不会有吧?
那么听到这里,大家肯定会认为,我认为桂枝去桂应该是去芍药,应该保留桂枝啊,所以大家肯定会认为我支持《医宗金鉴》桂枝去芍药啊,支持这个胡希恕啊,我支持胡希恕和《医宗金鉴》认为去芍药是正确的,去桂是不正确的。为什么呢?因为根据张仲景的用药的法度,他治饮证几乎都有桂枝,比如说苓桂姜甘汤,苓桂枣甘汤,苓桂术甘汤,五苓散都有桂,而且统称苓桂剂。既然苓桂剂肯定是苓和桂必不可少的,你这个地方怎么把桂去掉呢?
好,我们回到原文再剖析一下啊。原文的条文是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好他说服桂枝汤或下之仍,请注意,这里有一个仍,什么意思?就是说你服用了桂枝汤或者用了下法,他的临床表现没有变,仍然有什么,仍然有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也就是说病人出现了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还有小便不利。
那么有的医家呢,就认为他是桂枝汤证,就直接给桂枝汤给他吃。因为什么呢?因为他有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服用了桂枝汤呢,发现这些东西一点都没变,那么有的人呢,由于他有心下满,微痛,那么他们就认为是不是用下法啊,有里证要用下法,结果用了下法之后,发现什么?还是没用,仍然表证和里证都还是同时存在。那么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是表里同病。也就是说表里同病的情况之下呢,这个下之,用的是错的,因为他有小便利则愈嘛。这个心下满并不是要通过下法,而是要通过什么,通过温化寒饮。
他有饮证,饮证留在心下,心下是指胃,那么饮证留在心下的话就要加茯苓白术把它化掉,所以呢,用加茯苓白术完全是正确的,可以治疗心下满微痛,也可以利小便,所以呢,后面这一段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这一段是针对于这一个茯苓白术来说的,而头项强痛,翕翕发热,这个表证呢?本身这个方子就有生姜大枣,是吧,生姜大枣就可以调和营卫来治表,所以呢,这个桂枝去桂或者去芍药,其实解表的力量仍然还是在的,只是去了芍药之后,解表的作用会更强,去了桂枝之后呢,解表的作用呢会变得弱,就这么简单。所以去桂,去芍药,只要生姜、大枣在,它仍然具有调和营卫,而生姜、大枣还能够补虚扶正。
好,我们这一个回味一下啊,茯苓、白术、泽泻这些药啊,对于渗湿、利湿、利小便,它们的异同点。这个茯苓呢,它针对于利小便,更倾向于心下有水,也就是胃里有水。为什么呢?有哪些可以做佐证呢?因为茯苓它可以安神,但是白术、泽泻都不具备这个作用。为什么?因为茯苓它能够治胃中之水饮,而胃是可以通向心的啊,胃和心它们之间是可以直接取得联系的。所以茯苓甘草汤啊,也就是苓桂姜甘汤,它们治疗这个胃里有水饮引起的水厥症。所以它是苓桂姜甘汤,你看它连白术都没有,苓、桂、姜、甘完了,它就是治心下,就是指胃部有水饮可以治疗水厥症,因为水在中焦而导致的阳气不能到达四肢的水厥,它里面就有桂枝,就有茯苓。
好,那么白术呢,白术是健脾利湿,健脾利水,它主要是因脾虚之后导致湿气在哪里呀,在胃肠啊,胃肠而不单是胃,单是胃的作用最强的是茯苓,对肠的作用强一点的是白术。比方说白术,它能够什么?能够止泻。生白术能通便,炒白术能止泻,它是对肠道起的作用,是脾虚,所以脾虚有时候对肠道的作用更有倾向性。而泽泻可以对膀胱,比如说五苓散,它专门治疗膀胱气化不利,利小便,这个泽泻是君药。
所以我们这么一看呐,茯苓倾向于胃,白术倾向肠啊,泽泻倾向于膀胱是吧,而我们这一条呢,根本就没有膀胱的直接问题。所以呀,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这条条文讲的是心下满微痛,是指胃中有水饮,导致阳气不能上也不能下,阳气不能上,则不能出到(卫表)来治表,阳气不能下,则不能够气化膀胱,气化失司,则出现小便不利。因此,虽然说这个病的治疗的关键是小便利则愈,但是它利的这个小便并不是利膀胱的水,而是什么,而是利胃中的水,就是心下的水,心下的水从小便利走之后呢,那么阳气既能上达出表,又能下达,使膀胱气化正常。
那么,既然这一条条文的重点在胃有水饮,就是心下满,那么这个方子应该与茯苓甘草汤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呢,茯苓甘草汤里的这个苓、桂、姜、甘,这个方子里面一定应该都有,所以呢,这个桂枝应该是存在的,我个人是不主张去桂枝的,大家可以去查一查,茯苓甘草汤,也就是苓桂姜甘汤啊,它的医理和这一条条文极为相似。
况且,如果把芍药去掉,留下桂枝的话,是苓桂术甘汤加生姜、大枣、苓桂术甘汤本身就能利小便,既然这段条文的后面说小便利则愈,那么苓桂术甘汤加生姜、大枣怎么就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一样能利小便呢?
所以啊,如果我们从去桂或者去芍药的角度来分析的话,我个人更倾向于去芍药,但是我这里来一个转折啊,用英文来说就是but。but什么呢?但是由于芍药它的确能够利小便,如果我们在临床当中发现与28条条文相似,但是水饮郁而化热,而且腹痛比较明显,去掉桂枝,保留芍药也是可以的啊。
因为如果水饮郁而化热的话,用桂枝呢,恐怕增加它的这个热象,而芍药呢,它能敛阴,由热而灼烧的阴呢,它可以补起来,而且它也可以治疗这个疼痛,芍药酸甘化阴的话,所以如我们如果在临床当中碰到了28条条文的情况,而水饮有化热之倾向的话,可以去桂留下芍药啊,说白了也就是随证治之喽,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那么如果是心下满,它的这个饮证,胃中有水饮,水饮比较明显啊,而且表证也很明显,并没有水饮化热之迹象的话,当然首选是去芍药。不要芍药,留下桂枝,既能解表,又能温化水饮。因为温化水饮呐,温化是张仲景提出了治疗痰饮的大则大法啊,不二法门,既然他提出了这个不二法门,这个桂枝他肯定不会随便去掉的,治疗水饮方面的话。
所以呀,这两种观点我刚才已经表达了,我如果根据原文单纯的原文来看的话,我更像更倾向于去芍药,保留桂枝更合理啊。
那么至于成无己所说的,都不去,桂枝汤加茯苓白术啊,他干脆两不耽误,都不去黑白通杀。那可能是因为成无己呀,觉得这两种可能都是存在的,他也没有办法,干脆来一个桂枝汤,都不去算了。
那么我个人认为呢,不能一刀切,既不能完全否定啊,桂枝去桂,也不能完全否定桂枝去芍药,也不能说成无己墙头草两边倒,或者是两边都兼顾,而是什么呢?而是要辩证地看待问题,在临床当中,这三种可能性都存在啊,只是仅仅针对于这条条文和医理来说。我更倾向于去芍药而已,就是桂枝去芍药加茯苓白术汤,保留桂枝,更符合张仲景本意。
至于为什么这里桂枝去了桂,传抄错误是很有可能的,因为他的将息法里面说的很清楚嘛,他确认了他有表证嘛,在他的将息法。服药的方法里面很清楚的发现它是有表证的啊,不可能没有表证。
这条条文争议1800多年呢,到我这里呢,我也不想争,不想争论,跟这些已经过去的伤寒大家。他们都是大儒,都是名垂青史的大家,对医学、对中医的贡献啊,与日月同辉,肯定不是我所能比拟的,所以我是没有资格评价他们的啊。我在这里只是通过纯医理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各种情况。
那么至于后世如何评说,临床怎么搞,那就见仁见智,总之一条,只要是符合临床实践,有效果才是硬道理。因此啊,我在这里并不说谁对谁错,只是说我的观点更倾向于哪一个。
那么《伤寒论》就是这样的,千人千伤寒,百人百仲景,我们以后的学习过程当中,仍然会碰到一些很有争议的条文,但是正是这些有争议的条文,正是这1800多年来历史上出现的各代名家,给了我们无限的空间,给了我们无限的思考的余地。
也给了《伤寒论》无限多种可能,正如断臂的维纳斯一样,因为她的臂不存在,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的手上拿的是一本书,拿的是一束花,还是拿的一杆枪,正因为她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的想象,所以我们才认为维纳斯是那么的美丽,因为美丽存在在无限可能当中。因此,《伤寒论》我们也认为在它身上就跟断臂的维纳斯一样,存在着无限的可能,也希望后来的无限可能的无限伤寒,大家来发展,发扬传承中医药。
好,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