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般的人生,也可以将每个瞬间活得炙热
人生不会告诉我们,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来的时候,走的时候,都不会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想代替大人向人生问一下:人生啊,你这样到底想让我们怎样啊。
《我亲爱的朋友们》第14集的最后一个镜头,阿莞在洗手间,默然地望着偌大的镜子,放任着水龙头流水,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狠狠地打着自己,背景的独白是,“世上所有的子女们,都没有流泪的资格,因为我们都太厚脸皮了。” 阿莞这是在忏悔,在得知母亲患病的当下,她首先想到的是她自己。她在想没有了母亲她要怎么生活,她和男朋友好不容易复合的爱情是否又将受影响。一个个巴掌,打的是作为子女自私的自己。
洗手间外面,阿莞母亲兰熙在客厅放情歌曲,一首又一首。兰熙几天前被诊断出恶性肝癌,不做手术的话可以活两三个月,而做手术的话,成功率有百分之二十。阿莞从知道母亲确诊,到一向刚强的母亲在她面前崩溃,再到带母亲出来旅行,她始终没有哭过。然而,镜头掠过,阿莞手臂突出的血管,充血的眼睛,微红的鼻尖,甚至全剧唯一一次化上的妆容,都在述说着她压抑的悲伤。而兰熙呢,因为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崩溃大哭后,冷静地交代自己餐厅的事宜,将存折密码都写好,交代保险情况。她对阿莞说,这是以防万一。
同时,兰熙并不知道就在前一天,她的朋友喜慈突然失踪了。镜头记录着六十多岁喜慈孤独,瘦削,又坚定的背影。她从首尔一直走一直走,从白天走到太阳落下,夜灯升起,走到她故乡的一条林荫小路上。等到朋友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将近一天一夜。即使已经了目的地,她从这条郁郁葱葱的小路这头走到那头,似乎陷入了走不出的死循环。她一直背着一个枕头。
曾经,喜慈的初恋成才大哥问喜慈,人生中最开心是什么时候,她说,是大儿子出生的时候。那最悲伤是什么时候,她说,是大儿子去世的时候。喜慈的大儿子,是在她的背上去世。感冒后送到医院不治后,年轻的喜慈她背着死去的儿子,慢慢地走过这一条林荫覆盖的道路。丈夫出差不在身边,最好的朋友无法赶来,那时的风景有多美,她就有多悲伤。是的,喜慈老人痴呆了。在意志不清醒的此刻,她深陷在年轻时期的尤其清醒的悲伤中,无法走出。
这部到底是怎么样的一部剧呢?这部韩剧没有霸道总裁也没有御姐萝莉,剧中仅有的几个年轻人也都是配角。主角是五个性格迥异却友谊深厚的老人家,讲述了这些走向人生尽头的朋友们之间的故事。它没有刻意在催泪,然而突然的一个镜头,可能会让你从哭笑不得中突然泪流满面,又或者在你沉浸悲伤的情绪得时候然后由衷笑了出来。
真实却又荒诞,荒诞又无比合理。每位老人,每个故事,每段人生,折射出生命和生活的思考之光。
至老都带少女心的喜慈在知道自己有老人痴呆前兆的时候,选择去自杀。阳光正好的早晨,她换上得体的衣服,喜爱丝袜和高跟鞋,在露天的咖啡馆喝完最后一杯咖啡,充满感恩地再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然后她安静地上高楼,准备跳下。然而,当她看到路上的行人的时候,担心自己会让他们受伤,又转身离开。 而后她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坐在公交站上,观察车流。吃完面包后,她一步一步走向在路中间,闭上眼睛等待车流再次到来,最后却被司机斥骂离开。最后,她来到汉江,坚决地准备跳下,终结这一天这一生,却被警察阻拦救回。
喜慈寻死过程中的每一个行动,都安静,坚定,甚至有美感。她没有告诉儿女,亲密的朋友,想不麻烦他人的死去。但是当她被朋友接回家,和朋友一起欢闹,看到璀璨的夜灯,迷人的江水,突然又有了生的勇气。回到家后,写下纸条提醒自己。
生的勇气消失是在那一瞬间,但是生的勇气也可以因为任何微不足道的一瞬间而重建。
喜慈最好的朋友晶雅,爽朗,乐观,无私奉献。她的丈夫石均有八个兄弟姐妹,身为长嫂的她,一辈子辛苦为婆家操劳,年轻时经常被婆婆欺负。一辈子这么苦,就因为丈夫年轻时候说过,要等兄弟成家立业,老人家不用照顾的时候去环游世界。无论多苦,心中有支撑就可坚持。而当她90岁的母亲过世后,她终于意识到她不想像母亲那样为别人活一辈子,即使已经六十岁,她仍然想要为自己而活,她要和石均离婚。她默默在外面租了房子,收拾好东西,为丈夫煮好饭,不做告别的离开了。
晶雅离婚并不是因为不爱这个男人,这个家,也不见得是想真的去环游世界,她说,想 自由自在地喝一瓶喜爱的啤酒。简单的啤酒自由,核心底层是思想自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存在。
故事里,还有对女儿爱得偏执的兰熙,外再光鲜却三次患癌的演员英援,终身未嫁却睿智的忠楠等等。这些从年轻岁月一起走到人生黄昏期的老人家们,相互照料,各自精彩。他们牵挂自己的比自己年迈的父母亲,照料着永远放不下心的子女,吃着比饭还要多的药,也习惯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父母子女,疾病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但他们仍有憧憬和悸动。而这部剧的精彩之处在于,在这些日常的剧情中,一个镜头或是一个细节,就可能会让还在笑的你突然泪流满面,又或是让在哭的你不由地又笑出来。
每个人的的笑颜背后,都是狗血般的人生。然而在狗血的人生道路上,即使到老年,每个人仍认真而努力地去面对。
就像阿莞曾经感叹说,“我是多么的愚蠢,为什么我会一直认为,他们只是一步步迈向死亡呢,他们,只是在活出自己的人生,正如他们认真生活的样子一样。既然只能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为了不寒酸地踏上那条路,他们将当下的每一个瞬间活得炙热。”
放下期待,但要抱有希望。
我想,这就是这部剧传递的最佳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