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 (72)

【乡土】彩云归处 (72)

张志刚回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李淑琴正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等他回来。

张老师进了门把手中的兜往饭桌上一放就去卫生间洗手去了。李淑琴一看手提袋还结实地挺立在桌子上，心里“咯噔”地响了一下，心想:莫不是这死要面子的傻子不好意思去，半道上又折返回来了不成？但是也不可能啊，这离他出门都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要折返也早该回来了啊，哪需要这么长时间。难道是他吃了闭门羹了不成？

想到这里，她慌乱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毛线活一放，追进卫生间疑惑地小声问道:“没见到人吗？”

张志刚用毛巾抹了一把脸，不动声色地望着妻子面露难色地说道:“我没敢去，不行还是明天你去吧！”说完话后就面无表情地走出卫生间又坐回到饭桌边去了。

李淑琴一听，脸马上就沉了下来，她像个被点着了火信的炮仗似的，一下就奔到了张志刚的面前。她横眉冷对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了几秒钟，然后幽幽地问道:“往后的日子还打算过吗？”

张志刚一看她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噗呲”一声笑出声来，理直气壮地说道:“不但要过，还要好好地过呢！”说完，郑重地打开了桌上的袋子，掏出了里面的东西。

李淑琴抓起他掏出来的烟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志刚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以为人家聂书记是什么人，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和一般蝇营狗苟的市侩小人是不一样的。这是人家回的礼。”说着，就拿起那烟一看，惊讶地喊道:“这软中华，一条都顶我一个月的工资了啊，一给就两条!”放下烟，又抓起那盒子在灯下细看。一看也吃惊不小，那是一根被精致包装在盒子里的人参，价格也不菲。

李淑琴看了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哪是去送礼啊，简直就是去打劫嘛。恐怕以后也不会有戏了。”说完，眼里流露出落寞无奈的眼神。

张志刚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也未必，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李淑琴反唇相讥地冷笑着说道:“就是，像你这样送礼还不如不送。”

然后张老师就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妻子复述了一遍。李淑琴听后也陷入到沉思之中。她也觉得聂明远也着实有点与众不同。现如今社会，稍微有点来头的人，在面对来自底层的老百姓时都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仿佛人家扮演的角色就是演给你这种穷光蛋看的。收礼的行为也做得是堂而皇之心安理得。谁还会把吞进肚里的饵料又吐出来呢。

李淑琴在沙发上闷坐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个头绪，又过了一阵，她对坐在灯下看书的丈夫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想那么多了。”

两个人洗洗就睡了。可是，张志刚的脑海里并不平静，他也搞不清楚今天唱的这一出是砸了还是赢得了满堂彩。自己在教书这片天地好歹已经待了二十来年，硬是从血气方刚的挺拔后生蜕变成了一个驯服懦弱的应声虫，有时自己也觉得窝囊。老婆李淑琴又是个出挑要强的人，也不能说她对生活有点要求就是好高骛远，现在这社会上谁不好高骛远，说别人好高骛远的人往往是平庸无能或是被狡猾诡诈之徒蒙蔽而已。历史发展到目前阶段，无数实事已印证了奋斗的必要性。

人类从生命的起源开始就充满了竞争，从男女苟合的那一秒钟开始，数以千亿的精虫就像跑马拉松似的狼奔豕突，渴盼着与那藏之深山的卵子做一次历史性的汇合。这是一幅多么波澜壮阔的画面啊，想想都让人惊心动魄。如果社会的发展是每个人都安于现状垂手等待，那么公平的原始社会就应该是人类社会的最理想状态了，何谈发展和进化啊。看来适度地运作和沟通还是很有必要的，你不伸手去摘，苹果是永远也不会自动飞进自己嘴巴里的。

想到这里，张老师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疑惑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就那么不开窍呢，自己苦苦守着的人格、尊严、做人的底线在权贵的眼里到底又值几何呢！而且人越是身处的阶层低下越是无尊严可谈，当权者的泼天富贵也是奋斗和运作出来的呀。听说那聂明远的传奇经历都可以写一本书了，看来以后还得多和这样的人接触接触，“世事洞明皆学问”啊，看来一点也不假。人不能一天到晚躲在屋子里做学问，那样做出来的学问是死学问，对现实一点意义都没有，以后要把理论和实际联系起来，把马列主义要贯彻落实到实际生活中去。

想着想着，张老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飞翔，身下是波涛汹涌的海浪，他飞得气喘吁吁也没有一块落脚的岩石。心里一紧，就从万丈高空跌落下来，就在快要掉进大海的一瞬间，他的脚猛地一登，就惊醒了。原来是憋了一大泡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