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到现在也没搞明白爱情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我觉得爱情是抽象的，你觉得她是什么她就是什么。

 曾在高中语文课上看《超级演说家》里寇乃馨讲她爷爷奶奶的故事，年轻漂亮时的奶奶不怕世俗的眼光与爷爷展开一段师生恋，在爷爷离世后，为他写了几十万字的长信。那时的我想到了我的爷爷奶奶。

 我的爷爷奶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爷爷认识几个字，奶奶目不识丁，因为她们的童年撞上了战争。记得奶奶告诉我，小时候有个在河边打兔子的，抢一响，全村人群起而跑之。他爹给他弟弟穿衣服把衣袖穿到了腿上，无奈之下用棉衣一裹揣到裤腰里。她拿的火烧跑着跑着掉了。一家人在柴草堆里饿肚子。听到是打兔子的人的时候，全家人没有讨厌的谩骂，而是开心的笑了。真不知道爷爷奶奶的童年到底多么惊心动魄，他们又是怎么躲避危险在一起的。

 奶奶说，以前结婚就是靠人说媒，她就是稀里糊涂的嫁给我爷爷的，要是像现在社会这么开放，她才不会嫁给我爷爷这个又缺心眼又缺钱的老头子。这是多年前爷爷在世的时候奶奶说的话了。

 其实小时候一直觉得爷爷找了奶奶才亏死了。因为奶奶的脾气在我看来真的是烂透了。比如每次我和弟弟做错了什么事，奶奶就会说“和你爷爷一样一样的，都蠢舍。”弟弟吃饭洗手不认真，奶奶会说“和你爷爷一样不爱干净。”爷爷每次听见就装听不见的，不去反驳她。奶奶有什么事叫我爷爷干，爷爷动作慢了，我奶奶就会说“快周走两步使不着你啊，破老头子，(快走两步累不到你啊，破老头)。”爷爷懒得搭理她，蒙头干活。记得有一次奶奶真的让爷爷生气了，爷爷气呼呼的出了门，也没和我奶奶吵。我奶奶和我说，“你快周出去看看他滴，捏是生气咧。(你快出去看看他，他生气了。)”出门看见我爷爷在胡同口抽烟，我笑嘻嘻的告诉他“你老婆子叫你进去。”我爷把烟灭了，啪嗒啪嗒走回去。

 爷爷总爱偷给我零花钱，有次我去上学，奶奶在里屋，我在外屋，爷爷出来偷偷塞给我钱。奶奶的声音悠悠的穿出来“甭背周我给她钱啊，你一撅腚我周知道你要干啥，和我老么绕一样。”当时我推着自行车就出门，奶奶太邪恶。

记得一到过年奶奶家就特别热闹，小时候家里姐姐们都还没嫁出去，七八个孩子，每次吃年夜饭烧纸我们就听见奶奶在哪里说，“他爹，他大娘，她二娘，她小娘，家来吃饭咧。”我们几个就特别好奇，奶奶调侃的说“你爷爷他爹有钱啊，娶了三个媳妇，大洋钱都让人家弄了起了，到你爷爷这里都穷舍，让我摊上了。”爷爷反驳了“爽散伙边，你家有钱，养了一身臭毛病。”奶奶家好像是开门市部的，卖个烟酒月饼啥的。所以奶奶小时候爱偷偷喝家里的酒，纺布纺累了，就和她娘偷烟抽，所以才养成了抽烟喝酒的习惯。我爷其实挺惨的，他九岁那年他爹就死了，他上着上着学就不上了，娶了三个媳妇就最后一个生了他，其他倆都重新找了人家。大队里看他可怜，给他个活干，他也实在，啥都能干好。爷爷年轻长得好看又能干，就是人实在，大队里给他整理好资料想让当个芝麻官，可有人使坏，把他的档案全给烧了。奶奶到老不和那家人来往，爷爷心里却没记恨，见面还打个招呼，奶奶说爷爷是头蠢驴。

别看我奶奶总是骂我爷爷，我爷爷对她好着呢，赶集啥的，奶奶要去，我爷爷就骑着三轮车带着她，想吃啥给她买啥，她无理取闹我爷从不犟嘴，奶奶一不想动了，爷爷就给做饭，上了岁数，爷爷就给奶奶洗脚，我当时还调侃奶奶“你自己又不是不能洗，干嘛指示我爷爷。”我奶奶嘿嘿的笑，我爷爷让我一边去。当时真的是想不懂爷爷，怎么就这么爱受虐。

我奶奶闲着没事还爱捉弄我爷爷。有一次下大雪，我出去玩没回家，奶奶让爷爷去找我，这个空挡里我回来了，我奶奶就问我没看见爷爷那。我说没。她让我上炕，把鞋脱了，装到塑料袋里，把我藏被窝里，鞋子也是，上面把被子盖好。因为冬天盖的被多，我又瘦小，奶奶往边上一坐，根本看不出被窝里有人。我爷回来问我回来了吗，我奶奶说没，我爷说我再出去找找，我就在被窝里嘿嘿的笑了。爷爷瞅着我奶奶不说话。当时的我就觉得爷爷特别笨。

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俩长病的时候。奶奶不知道怎么动不了了，爷爷就抱着她给她端屎端尿，给她喂饭，从不埋怨。他这么捣鼓。奶奶不好都难。爷爷一辈子没长过几次病，可突然就生病了，吃不了饭也动不了，去医院人家不收，说让回家准备，我奶奶害怕了，平时吃不进饭的她可以吃好多，她说她要多吃点，长力气去照顾我爷爷。我姑姑就偷偷的哭。爷爷连饭都不能吃了，姑姑做的粥，送到爷爷嘴边，爷爷自己知道自己没法吃，就用手指指我奶奶，用伸不直的舌头说“你娘。”当时我就抱着爷嚎啕大哭，你怎么这么蠢。奶奶生病吃药从来不知道怎么吃，都是爷爷给她拿好了，她自己放到嘴里，我爷一生病，我奶奶都不吃药了。我爷爷还嘱咐我姑姑说“你娘吃药。”这好像是爷爷这辈子说的最后几个字。爷爷走了，奶奶不吃药了，她说，这个老头子把她的病都带走了。奶奶现在85了，身体很好，也不爱生病了。当时外人都说“这老婆子脑子糊涂更好，老头子走了她也不知道啥啥。”奶奶守着人也不掉眼泪，只是和我爷爷说，“别害怕，老奶奶(爷爷奶奶都信老奶奶，在泰山请回来一直供奉着。)会来接你的。”可只有我知道没人的时候奶奶偷偷的掉眼泪。我告诉姑姑，姑姑说爷爷走了最伤心的就是奶奶，陪她这么多年的人没了。

我想这就是爱情吧，相濡以沫的爱情，没有过多的言语，无关于金钱，无关于利益，只是简单的平凡的，我知道你很好，你对我确实好。

曾经以为对于前任，想起来会是满满的怀恨，但是当真正提到或者是想到的时候，却感激曾经他对我做过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叫我成长。或许是自己成熟了，才会对过往心存感激。我希望所有人的好聚好散都能肆无忌惮的想起又悄无声息的忘记，在对方的口里你还可以。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但我从不对它丧失信心，相信它的美好并期待它的善待。希望所有人的爱情都变成她所想象的样子。

                      玖柒二月半

                      2017年一月

                        于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