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1.
2018年立夏那天，我和朋友阿远、何为在深夜的烧烤摊上边喝酒边撸串边聊天，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酒桌上的话题离不开诗与远方还有姑娘。
彼时，我正在努力从分手的阴影中走出来，阿远在追求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姑娘，何为结婚半年多，我们三个人一直以来的感情状况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旱涝不均。
就拿何为来说吧，他曾经一段时间换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换衣服，常常是你都没来得及把和他当时谈恋爱的那个女朋友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记住，他的身边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换了新面孔。不得不说，他是个会讨姑娘喜欢的情场高手，不过也经常被我骂的狗血淋头，我对何为在对待感情上的行为总结为两个字：渣男。他听了很不以为然，反而一肚子歪理，给他摆事实讲道理是油盐不进，索性我也不强行对他进行思想教育，都说爱情就是一物降一物，我想总有人能治得了他这个花心大萝卜。
果然不出所料，何为自从遇见田甜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烟很少抽了，酒吧不去了，就连最爱玩儿的游戏都卸载了，连我这样平常很少夸别人的都忍不住在他发的一条朋友圈动态下面点赞并评论：浪子回头金不换，希望你继续发扬好男人的风格。他过了几分钟后给我回复道：说实话，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我虽然对何为改过自新的行为表示欣慰，可我对她和田甜的恋爱并不是特别看好，总觉得他是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在这一点上我和阿远的看法是一致的，他也认为何为见一个爱一个，两句话就说爱三天以后就拜拜。然而事实推翻了我们两个用老眼光看人的错误理论，在何为和田甜恋爱一年以后，何为说自己要结婚了。十几天以后的婚礼上，我作为伴郎要代表何为的朋友发言，上台时我准备了一大段台词，阿远握着我的手说不要紧张，我说要是不小心忘词了怎么办，他说那就随便说几句吧，就是千万别笑场。
我在所有来宾的掌声中颤颤巍巍的上了台，看了一眼坐在人群里的阿远，大脑突然断电，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很快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说：“我是陆星河，何为的好基友。今天很荣幸作为他的好友代表，来为他的新婚典礼送上祝福。我亲眼目睹了他和新娘田甜甜甜的爱情故事，在此衷心地祝愿他的婚姻能够幸福甜蜜，祝他早生贵子，不要忘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一定要让我做孩子的干爹……”
我不知道自己的临场发挥怎么样，反正都是现编的，内容也没跟任何人对过。所以我在最后加了一句：“我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所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请各位来宾见谅。”
说完这句话后，我赶紧走下舞台回到了座位，阿远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悄悄在我耳边说：“你这临危不乱，台词改的比之前写好的还要精彩。”我说：“其实刚才我心里慌的一匹，幸好没有出糗。”
和何为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何为对我擅改台词的行为表示理解，说他上大学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在台上的表现还不如我呢，旁边的阿远也说了自己曾经的一件糗事，高中时从某网站抄了一封情书背下来打算向班里的某个女生表白，原本以为能表白成功，结果忘了改女生的名字，女生很生气地转身跑掉了，然后就留下了他独自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听了他的话，我严肃不起来，刚喝的一口啤酒从嘴里喷出来，何为指了指旁边桌的几个小姑娘和阿远说不要搞笑，我说这也太逗了，看来阿远是母胎单身啊，活该做了这么多年的单身狗。
阿远猛灌了一大口酒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搞砸一段关系，都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感情还是没有着落。”
何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因为缘分未到吧，我以前的感情经历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然后才遇到了现在的她。”
我白了他一眼：“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当初真应该把你的黑历史给你媳妇儿说一说，看她挠你个大花脸。”我和何为开玩笑，阿远转过脸问我：“哥，你对于爱情有什么想法？”
我那个时候的想法是一个人挺好，两个人也不错，但我估计很难遇到那个让我放下戒备、打开心扉、卸下伪装、让我糊涂，同时给我足够安全感的人了。
“我这样的人总是敏感而多疑，恋爱中占有欲还强，很容易患得患失又没有想象中那么想的开和洒脱，也许是我活得太明白，所以连快乐也少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沉重。
他们都认为我太悲观，恋爱分手了可以重新再谈，事业失败可以东山再起，你只是缺乏重新来过的勇气。道理我都懂，可有些时候偏偏就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凌晨一点，酒后微醺，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来不知道谁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现在想不开的就交给时间和命运，时间，细节，总会给你一个答案。
2.
2019年5月，在北京三里屯的一家网红冷饮店里与何为意外偶遇，两个我不认识的何为的高中同学也在。我每年都会挑个几天的时间出去旅行一次，一路上会遇见很多不同的人和不一样的风景，让我感悟人生的一些道理，在我来看这就是旅行的意义。我和何为以及他的两个同学简单聊了几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饥饿的肚子早已经发出了预警，我说：“走，我们吃饭去，你们想吃什么？”何为说：“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
“打住打住，我们没时间听你背贯口”，我打断了正在饶有兴致报菜名的何为。
何为的其中一个同学惊讶道：“没想到你还会这种本领，干脆就留在北京靠天桥上说相声卖艺算了，稳赚不赔。”
何为淡淡道：“卖艺就算了，我现在都快到卖身的地步了。”
最终我们放弃了吃大餐的计划，想象很美好，可是经济实力不允许啊！坐在一家小餐馆里吃饭，何为用勺子扒拉着盘子里的鱼香肉丝盖饭，一脸严肃地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田甜离婚了。”
“什么？你离婚了？什么时候离的？”对于这个消息我非常震惊。
何为用纸巾擦了擦眼角，说：“上个月”。我问：“你这脸上的疤？”
何为：“被她用指甲挠的。”
我没有问他离婚的具体原因和事情的经过，这几年聚散离合的事情我也经历了很多，任何事情见多了就见怪不怪，何况自己都没有完全从分手的阴影中走出来。
想起来在烧烤摊喝酒时和何为开的那句玩笑话，没想到成了真实发生的情况，看着何为脸上的疤痕，我笑不出来。
晚上我们去了在工体附近开酒吧的另外一个朋友店里，何为一个人喝了很多酒，在卫生间边哭边吐，旁边有一个喝多了的中年男人也是哭得伤心欲绝，吐完以后与何为对视了一眼，“真是同病相怜”，我心想。
第二天上午朋友开车载着我们去了798艺术区，那里正在举办一个失恋主题的展览，展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失恋故事还有一些分手后情侣遗留的物件，我在那里的留言墙上写了一句话，从那里出来以后，何为把随身携带的已经作废的结婚证撕成了粉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心里暗自佩服他的勇气，在我的爱情观念里一直以来都认为分手了也要有所保留，毕竟所有的爱情刚开始都是美好的，没必要让结局太难堪。
我们在北京待了三四天，回包头的火车上何为望着窗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脑子里很凌乱。
身边的人经历的事情各有不同又何其相似，我觉得自己挺惨的，他们觉得他们自己比我还要悲惨，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常态吧。
3.
2019年底，我和前女友彻底决裂，她打电话过来对我横加指责，说了好多纯属无中生有的话。分手两年我从来没有在亲朋好友面前说过她任何不是，天真的以为我们有复合的希望，没想到她在分手不久之后就交了新男友，我和她说过好聚好散，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散场。
我们两个的争吵持续了两三分钟，最后在互骂声中结束。我一把大火烧掉了一切关于她的东西，亲眼看着那些物品在火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其实我也挣扎过、犹豫过，但是扎在心上的这根尖刺，我总要亲手忍痛把它拔掉。
说实话我恨死了她，就像她恨我一样，可如果她转身说一些爱我的话，我还是会用力拥抱她。
好多人看了我发的朋友圈动态在下面评论道：是个狠人。我借用前任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回复：“感情需要仪式感，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
冬天接着下了好几场雪，我打电话给何为约他一起出来走走，那个晚上，我们两个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戴着耳机走遍了小半个城区的街道。
我觉得我也应该放下一些事情了，冬天过后就是春天，那些独自一人熬过的瞬间让我开始变得释怀，何为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把一些事情想明白，与生活与自己达成和解。
我和何为第一次分享之前恋爱的一些经历，何为一字一句听完以后问我：“你觉得遗憾吗？”
我当时没有回答他。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说：“你听过宋冬野的歌么？”他问我：“什么意思？”
何为抽着烟叹气，我告诉他：“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他紧接着深沉地说道：“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嗯，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