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图写故事】站成永恒,地老天荒
每日午后,你总会站到我身边,倚靠灰败的矮墙,拉起故乡的民谣。那是你和她的故事,却成就了只属于我心中的美好。
即使是一厢情愿,也让我愿意为你守候,变成你店门口那块黑木招牌,站成永恒,地老天荒。
认识你的那一夜,大雨倾盆。我落魄地趴在你屋瓦上,黝黑的毛发与墨色的雨夜完美契合,唯有那对深邃的蓝瞳努力地睁开,闪烁着星辰般的光。
雨狠命地冲刷,眼前是一片汪洋。卷缩着的身躯快被雨水融化,吞咽下的乳汁是上天倒落的琼浆;无力地呜咽,是等待死神莅临的哀嚎。
一朵雪白的莲在我眼前绽放,是你白嫩的手掌如莲花瓣般,拖起我烂泥似的驱壳,一股暖流冲破胸口的封印摄入冰封的胸膛。我以为是死神向我伸出援手,接我去安放灵魂的地方。我安静地闭上眼睛,不再有多余地幻想。
从沉睡中醒来已是第三天午夜,我被搂抱在你暖暖的胸膛。“扑通、扑通”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让我感到新鲜而又害怕。
那就是人类的心脏吗?我伸出梅花状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按向跳动的地方,掌心的肉垫隔着睡衣,近距离地跟随心脏震动,温柔地思绪缓缓涌入我脑海。
“好可怜的小黑猫,怎么刚落地就被妈妈狠心地抛弃?身子那么烫,淋一夜的雨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如果你福大命大能活过来,以后就跟我在这里做个伴可好?我就叫你“宝宝”,你愿不愿意啊?”
我第一次读懂人类的语言,我模仿人类的话语,默默地在心里念出三个字:我愿意!
你仿佛听到我内心的声音,迷蒙地睁开双眼看向怀里,我对上你深邃的双眸,那里有满满地宠溺溢出眼眶。
“宝宝,你终于醒啦!吓死我了,以为你救不活就这么去了。”
你一巴掌把我整个身体托起,柔软的嘴唇贴向我额头。
“你,你要干什么?想吃我吗?”
我炸开全身的毛发,昂起头,伸出爪子想努力地推开,却没有一点力气移动酸软的身体。剧烈地疼痛穿过头顶在身体里游走,把我瞬间打回一滩烂泥,耷拉下脑袋乖乖地匍匐在你掌心。
“你个臭家伙,竟敢推我,还要用眼睛瞪我,我可是你救命恩人哦!亲一下又不会死,这么傲娇。”你使劲地亲着我的脑袋,一下、两下、三下……亲得我晕头转向,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真是无知的人类,亲吻我的额头就代表你愿意将灵魂奉上,匍匐在我脚下,成为我的奴隶,终身任由我驱使。
万物皆有灵。不论花鸟鱼虫,木石草兽,只要是在灵界修炼之万灵,假以时日都能变化成人形。
但是灵界存在的都是最低等的小仙,只有我婆婆君莫是掌控整个灵界的上神,我是她唯一的骨肉,集天地万物之精华,经千年孕育而出的血脉莫离。
我是未来接替婆婆,掌控灵界的神女,整个仙界和灵界无人不知晓婆婆对我的宠溺。一出生就有千岁的我,还只是一个小神的我,就已经能够在灵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
天生自带的神识,令我拥有非凡的读心术和摄魂术。那些嫉妒地咬牙切齿的灵界小仙们,需要修炼万万年,都无法达到小神的境界。
可是调皮捣蛋的我总不肯听婆婆教导,在刚刚成年,满三万岁生日那天,因贪玩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我为了和灵界一只麋鹿躲猫猫,冲破一墙之隔的魔界,用摄魂术误杀魔君最疼爱的小儿子凡境。
魔君急怒攻心要把我碎尸万段,魂飞魄散。婆婆只身闯入囚禁于我的幽冥山。与魔君大战三百回合,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才散尽半世修为救我出苦海。
天地间顿时尸横遍野,民不聊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所惹下的滔天罪孽,就连婆婆也无法为我开脱。
我被天庭重判,封印所有法力,打入畜生道受轮回之苦。婆婆伤心欲绝,偷偷保留我一丝神识和记忆,送我去投了猫胎。
灵界一天,凡界一年。婆婆想修改生死簿,让我在凡间受一夜暴雨侵蚀之苦便飞升上神。
没成想帝君早有防范,他亲自插手阻挠了婆婆的修改,还令我与投胎在人间历劫的魔君之子凡境重逢,让我俩还清一世恩怨。
匆匆十年,是我与凡境在人间相依相伴最美好的时光。如今已年近三十的你,继承了父亲的祖业摄影。
父母去世后,你开设了一家摄影屋。在客厅中央搭起摄影棚,靠墙摆放着一张沙发和几张藤椅,茶几上的电子茶炉亮着灯,忽明忽暗。上面暖着一壶白茶,飘飘荡荡游出一缕缕清香,简陋中显现出主人的洒脱不羁。
屋门外面挂上一块乌黑的木牌,上面以主人的名字命名“凡境”,店名下面用白色的漆涂抹着七个大字“一个摄影师的店”,旁边用小字标注“摄影、茶艺、民谣”朴实而接地气。
小店处于云贵高原当地有名的古镇那托。虽然店铺陈旧,位置不佳,位于一条小巷最深处,不熟悉的人只能跟随凡境的小提琴声才能找到。但是每天的生意却不算太坏,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人光顾,不是朋友的朋友介绍,就是慕名而来。
我俨然是店里大家的宠儿,蓝宝石般的大眼睛招惹粉丝无数。大家把我喂养得肥硕敦厚,黑亮的皮毛如深海里的黑珍珠一般璀璨夺目。
每当大家相继搂抱我的时候,在屋子中央拉着民谣的凡境会放下琴,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地走到人群中间,毫不客气地掰开一根根手指,把我从魔抓中救起,紧紧地贴入胸膛。
“这是我的心肝宝宝,你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我最爱听凡境说这句话语,最爱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我也更爱依偎在你怀里,享受只属于我的怀抱。
于是“爱猫狂人”的称呼不胫而走,我现在就算故意摇头晃脑地在客人中间行走,勾引他们,人家也会先看向凡境。看到你凶神恶煞的眼神,那些向我伸出的手乖乖地缩了回去。
我得意地摇着尾巴和客人说拜拜,轻柔地抬起猫步走向凡境,趴上你的大腿,聆听小提琴流出美妙的旋律,日日夜夜沉沦。
可我终究只是你的宠物,我奴役了你为我端粮铲屎,却奴役不了你的心。直到那个女人欣儿的出现,我才明白你对我是宠,不是爱。
那是个大雨滂沱的午后,雨阻隔了所有客人的脚步,屋子里唯有你和我。你拉起故乡的民谣,我趴在你怀里沉沉进入梦乡。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所有美好。你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她浑身湿透倒入你的怀抱。乌发如瀑布般倾泻,紧闭的双眼弯成柔美的月牙。长长的睫毛上颤动着水珠,一滴一滴沿着惨白的脸庞滚落。娇小的樱唇诺诺呓语:“救……救命,救……救救我。”
从此以后,欣儿占据你的全部。你的人,你的心,你的眼,你的怀抱,还有那张只属于我们的床。你说欣儿是上苍赐予你的天使,你要把所有的爱都给她。
我不再是你的宝宝。欣儿说怕猫,你让我孤零零地睡在冰冷的客厅墙角;欣儿说被我抓疼了,你伸出巴掌打我,那双拯救过我的手掌,如今传递给我的只有疼痛;欣儿说喜欢听你在屋外拉琴,你丢下我每天午后倚靠在门口,拉起只属于你们俩的民谣。
直到有一天,欣儿的男人找到你的摄影屋。男人拿起枪对着你们说,只要带走自己的女人就好,让你不要插手。
欣儿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求男人不要杀她,她愿意跟男人走。
而你还是把她抱起,呵护在身旁,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对方的枪口。子弹飞射而出,倒在血泊中的你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莫离,莫离……快醒醒。”
“婆婆,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我在一声声呼唤中苏醒。
“好孩子,你受苦了,为什么那么傻要帮他挡子弹,他不值得!”
“那我怎么没死,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疼啊?”我转头看向血泊中的一男一女,那血是从我身体里流出的,倒下的却是他们。我震惊的浑身颤抖:“婆婆,你做了什么?你把他们杀死了?”
“我要救你啊,谁让你在凡间动了真心。”
婆婆温柔地抚摸我的额头,微笑着对我说:“没有这对狗男女魂魄的滋养,你为爱而死必将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那婆婆,凡境死了是不是可以回魔界去,继续做他的王子?那我也要跟婆婆一起回灵界去,就可以和凡境重逢啦。”
婆婆面露难色,闪烁地眼神不敢直视于我:“这……这恐怕不行吧!凡境是魔君之子转世,他被我摄取了魂魄,从今往后就再不能超升魔界了。”
“不,婆婆,我不要他的魂魄,你救救他吧!你不肯救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跟你回去,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宁愿灰飞烟灭。”
“你……傻孩子,你这是何苦?”婆婆看着我坚定而决绝的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情劫啊,真是逃不过的情劫啊!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不后悔?即使他醒来也不知道是你救的他,你也不后悔?”
“绝不!”
“罢了,罢了!我成全你。”
转眼又是十年,摄影店的外墙早已破旧不堪。曾经我们第一次遇见时我趴着的屋檐,已经爬满绿油油的青苔,就如你脸上插满的络腮胡子,上面写满了岁月沧桑。
我没有吞噬你的魂魄,也就没有了超升灵界的能力。婆婆说我要在凡间孤零零地呆上一千年,才能编织完破碎的灵魂,重反灵界。
我从容地说,我愿意!
婆婆答应了我最后地请求,把我仅剩的一丝游魂,存放入摄影店门口那块黑色招牌里,了却我要守护你一生的愿望。
而你苏醒的那一刻,只看见躺在血泊中的女子。你认为是你深爱的欣儿为你挡的子弹,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你抱着她的尸体哭了整整三天三夜,那悲痛欲绝的哭声把我的心撕裂,揉搓成碎片,掉落尘埃。
从此每一个午后,不论刮风下雨,你都会戴上欣儿送你的牛仔帽,用最悲伤的姿势站立在门口,拉起她最爱听的民谣,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