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第十一个火星人（31）
第31章 一场夜会
1
朱颜换了新的房子。
这是她到上海后第二次搬家。看着客厅里堆成小山的行李，她下意识打开手机去拨沈鹏飞的号码，找了半天没找到，她才恍然清醒过来，她早已删了他的号码。他们已经分手了，他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不会再像个超级英雄一样，只需她一个电话，就过来帮她把所有事都处理好。
最后是搬家公司搞定了一切。
新家在单位附近，走路20分钟就到了。收拾好行李，天都黑了，朱颜还是坚持出门去买了菜。她蒸了米饭，做了柠檬鸭和罗宋汤，一个人安静的吃掉。
晚上，朱颜晾完衣服，然后站在8楼的阳台上发呆。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惆怅。
她打开微信，发了条心情：我们还是我们，但却都不是曾经的我们。
第一个评论的是疯子大叔，他说：大晚上的这么抒情。
朱颜打开对话框和他私聊。她说：“我搬家了。”
疯子大叔说：“装备升级了啊？”
朱颜笑得有点苦涩：“之前那个房子不安全，有人半夜过来敲门。”
“大上海治安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了？那你以后睡觉记得锁好门。”
“嗯。”
浑身是胆的朱颜也有害怕的时候。一下子踹掉了两个男人，她多少是有点心虚的。沈鹏飞和吕万都去过她家，沈鹏飞是个君子，她不害怕，她担心的是吕万。有个晚上，她听到有人敲门，她问是谁，那人不说话，她说自己报警了，对方才离开。她从猫眼里看出去，感觉那个背影依稀像是吕万。所以她麻溜的搬了家。
朱颜算是明白了，小男人不能惹。
那么老男人呢？朱颜也不待见，比如疯子大叔。她已经像送瘟神一样送走了一个小男人，不想再招惹老男人了。所以当疯子大叔提出见面聊聊天时，她一口拒绝了。
可是三天后，她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疯子大叔是上海土著，对上海的一切都很熟悉。朱颜找他，是想知道，上海的肿瘤医院哪家最好，他是否认识这方面的医生。
电话接通后，朱颜就懵了。她没想到，疯子大叔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年轻许多。她转念又想，声音这东西，真是太有欺骗性了，有人少年老成，一把鹅公嗓，有人年华老去，声音却依然年轻。就是这么不公平。
疯子大叔问：“怎么回事？谁生病了？”
朱颜说：“我小姨。”
“去医院了吗？”
“去了。”
“医生怎么说？”
“疑似子宫癌。”
朱颜说起这五个字的时候，轻描淡写，但是她从梅朵那里听到的时候，却不是这样，她心里发怵，紧张得声音都颤抖了，她不会忘了，自己妈妈就是乳腺癌去世的。她听说上海的医院在治疗肿瘤这方面很厉害，所以找了疯子大叔问问。
居然问对了人，疯子大叔有个亲戚就是肿瘤医院的主治医生。朱颜预约了时间，然后很快安排小姨到上海复诊。
一轮紧张的检查，再加上忐忑的等待后，复诊的结果出来了。梅朵患的只是普通的子宫肌瘤，通过微创手术即可治愈。
大家虚惊一场。
2
梅朵似乎心情大好，不时出去会见朋友，还张罗着要庆祝一下，聚个餐。她是长辈，请吃饭本无可厚非，这吃饭的地方却不是普通餐厅，而是一家奢华的私人会所。
朱颜收到梅朵发过来的地址时，还纳闷了，小姨虽然不差钱，可自己又不是外人，吃个饭而已，至于跑到那么高档的地方吗？
到了之后，朱颜才发现，小姨真会选地方。这会所隐在很多本地人都不太知道的永福路上，主楼是一座典型的上海老洋房，红墙灰瓦，中西合璧，门上有一块匾，上书“聚德堂”三字。穿过一道小小的门后，眼前是另一个天地。沿着小径步入楼内，小径两侧栽种了不少松柏冬青，把庭院遮了个严严实实，漫步其中，有如置身一个古老而传统的某户旧上海大宅院。
服务生领着朱颜在院内穿行。走过西式吧台，转向左边，便是用餐区。用餐区面积不大，布置得却很精致，金黄色的墙布，红色的绣着孔雀尾羽的窗幔，餐桌前的座椅清一色的欧式复古风，手工缝制的白色桌布上，摆放着一个个银色方盘，方盘中又放着白色餐盘，墙边还陈列着旧式橱柜。一切都透着一种浓郁的古典奢华感。
朱颜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到了预定的包厢门口，朱颜停顿了一下，她对接下来的晚餐，充满了期待。
推开门，她发现在座的，除了小姨和小姨父，还有一个男人。男人看起来50出头，梳着大背头，剑眉，高鼻，脸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色。
朱颜瞬间有点紧张。她用眼神询问梅朵：“怎么回事？”
梅朵脸上堆着笑，招呼她：“快过来坐吧。”
包厢内只四个位置，朱颜便在小姨和男人中间的空位上坐了。男人面带微笑打量着朱颜，朱颜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便也不甘示弱，抬眼打量着他。男人穿着白衬衣和V领毛衫，两鬓些微白发，一双桃花眼下，横生几簇皱纹，那张脸尽管有些发福，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是个帅哥。
两人眼神对视的瞬间，朱颜忽然热血上涌。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长得跟朱以放神似，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她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她的眉毛，她的桃花眼，她的高鼻，她的唇角的弧度，就连稍稍带点冷傲的目光，和这个人，都是那么的像。
朱颜的脑子就像有一辆巨大的车开过，轰隆隆，轰隆隆。
菜陆续上来了。罐闷鲍鱼、蟹黄扒官燕、葡汁煎牛柳、蟹粉肉丝黄芽菜、蔬菜虾籽茭白、韭黄鱼丝春卷、鲍汁菌菇酥饼、金腿迷你粽、上汤芦笋……丰盛得有点过分。
服务生甜美的报着菜名，朱颜却犹如飘在云端，从头到脚都是虚的。
3
葛青来上海，是专程为了见朱颜的。他得知梅朵在上海，便请她帮忙安排。
梅朵一开始没同意，她说要先问问朱颜的意见，朱颜同意了，她才能安排。葛青却说，先不要告诉朱颜，他害怕朱颜不想见他，根本不给他机会。他拜托梅朵，无论如何，帮他一回。
梅朵拗不过，答应了。她知道朱颜的性子，如果直接说是葛青组的局，她不确定朱颜会来。只能先瞒住她，把人骗到现场。现在人来了，后面事情会怎么发展，她就不管了。
现在朱颜就坐在旁边，脸色懵懂，又带着一丝丝不开心的神情。
梅朵伸手过去，在朱颜手上轻轻拍了拍，似乎表达她的愧疚，又似乎是要给朱颜一点力量。
一道莲心糖藕上来的时候，葛青发话说：“大家开动吧。”
梅朵给朱颜夹了一块牛柳，朱颜吃了。葛青给朱颜夹了一只鲍鱼，朱颜也吃了。她似乎胃口很好，每道菜都伸了筷子。
葛青却吃得很少，他不时看着朱颜，像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席间很安静，大家话都很少。朱颜不说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相信其他人也和她一样。
吃到后来，梅朵打破沉默：“我们还有点事，要先回去了。”
朱颜就笑了。她抬头，看到小姨给小姨父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俩一起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葛青和朱颜和两人，变得更安静了。朱颜绷住笑，继续心无旁骛的吃饭。知道了葛青的身份后，她反而冷静下来，也放松下来。她假装不知道葛青一直在看着她，大口喝汤，大口吃饭。不得不说，这里的菜太好吃了，她不停地夹菜，停不下来。
梅朵确实是故意提前离开的。她有心要给朱颜和葛青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她知道葛青肯定有很多话要跟朱颜说。她原以为他们起码要交谈一阵子，谁知不到半小时，朱颜就给她来电话，说结束了。
她问：“聊完了？”
朱颜说：“聊完了。”
梅朵问：“你们都聊了什么？”
朱颜说：“晚一点再告诉你。”
朱颜是故意的。小姨不告诉她一声，就自作主张安排她和葛青见面，她心情是有点不美的。所以她就是故意不告诉小姨，她和葛青都谈了些什么。她就是要让小姨胡思乱想一会儿，这样才算扯平。
不过现在，朱颜心情大好。她发了条朋友圈：“装了一回有钱人。”配图是她拍的会所餐厅。
第一个评论的又是疯子大叔，他说：呦，这地方不错。
朱颜问：你知道这里？
他回：看着像是雍福会。
朱颜私聊告诉他，葛青来上海了，他请的客。
疯子大叔惊讶道：你这个爸爸很豪气嘛。那里贵得一塌糊涂，菜单上就没有三位数以下的菜。
朱颜说：我超喜欢那里的，环境又好，菜也好吃，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疯子大叔说：贵还不是关键的，关键是那里一般人去不了，有钱也不一定预约得上。你这爸爸到底是什么人？
朱颜回：一个普通人。
葛青是个什么样的人，朱颜其实并不关心。她只知道，这家会所的老板好像是他朋友。她还知道葛青几年前离婚了，有一个女儿归他抚养。其他的，她就不清楚了。梅朵只告诉她这些。
然而葛青却知道关于朱颜的一切。他想要补偿她。刚刚，在那个古典奢华的包厢里，他想要认回这个女儿，想要朱颜认他作爸爸。
朱颜没有拒绝。
她提了自己的要求。第一，她不会改姓，她仍然叫朱颜，以后也会一直叫朱颜。第二，她要东西。她跟葛青要了一套房子，还有一笔钱。
葛青答应了。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朱颜认他，他什么都愿意给她。
回去的时候，葛青坚决地要送朱颜，朱颜坚决地不让他送。她说：“有些路，注定只能我一个人走。”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