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最念青葱照影来

2023-07-28  本文已影响0人  牧君图

— 悼好友何勇斌教授五周年祭

(一)好友勇斌突然辞世,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了。

每每忆起其音容笑貌,仍清晰如昨。

阳光、豁达、真诚。爽朗的笑声,浓密的黑发,魁梧的身板子,帅气而又儒雅。

五年了,人这一辈子,能够勾肩搭背、耳鬓厮磨、胝足而眠、交心交肺的真心朋友能有几个?

作为我人生中最可贵的陪伴,勇斌既是益友,也是良师。

他是我所有朋友中最善良且最真诚的一个。

2019 年12月27日,勇斌的灵柩从广州回到萍乡,我赴萍乡人文公园送勇斌最后一程。

并拟小诗悼友:

泣尽风檐夜雨长,

忧满河堤愁满房。

几回偷拭黑衫泪,

最念青葱照影来。

(二)枯叶记得每一条沟渠,流水也想挽留每一朵凋零的落花。

我们活着的每一个人,每天都在追寻人生的意义。

但死亡如影随形,无时不在。

哲人说,人有三次死亡,一死即生命体征归零。二死即所有认识你的亲友把你彻底遗忘。三死即你留在这个尘世的所有资讯湮灭消亡。一切归于尘,归于土,归于虚无。

在五十刚出头,事业正隆,正欲大展宏愿的壮年,勇斌在办公室突然发病,懅然离世。

远在广州的朋友老五打来电话,告知噩耗,余心如刀锯,泣不成声,久久不能释怀。

尔后数天,不断有朋友告之近况,亦知勇斌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继续教育学院院长任上荣调广外教育集团之后,掌管广外三产,开疆拓土,呕心沥血,夜不能寐,终因劳累成疾,诱发心梗……

(三)认识勇斌,还得把时间拉回到三十年前。

彼时皆为弱冠。

我在湘东司职领导文秘。勇斌萍师毕业,分配至上栗中学担任英语教师。

其父何瑞和,乃上栗赤山人氏,长期在湘东镇中、砚田、浏市担任中、小学校长。于是勇斌在寒暑假期皆在湘东“作窝”,偕萍师学友江宜、合平、四眼、老朱在湘东“瞎逛”。几番接触闲聊之后,遂成好友。

那时担任领导秘书,为领导撰写文稿、报告,需要阅读大量资讯,办公室亦订阅了《参考消息》、《环球时报》、《南方周末》、《新京报》、《新周刊》、《半月谈内部版》等期刊。

勇斌一得闲,便来办公室翻阅报刊。每次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只在楼道里吆喝一声: 启君!开门哈!

我一听声响,便放下手中活计,打开门,烧水泡茶,陪友天南海北,天文地理,瞎聊扯浑“半个单工”。

勇斌一般是星期天或寒暑假期过来打坐。有一次暑假,一个酷热的晚上,他知道我没有“星期天”,也是一个“夜猫子”。

“搞材料爬格子嘛,伤透脑筋的玩艺,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勇斌拍拍我的肩,爽朗地说:“我来就是看看报,顺便蹭个空调,图个凉快!”

“你写你的材料呗!不要管我”。说完一屁股墩在木格子沙发上,埋头翻看报纸、期刊。

有时候材料来的急,领导明天上午要讲话稿,晚上只有通宵干。那时候又没有手机、电脑,啥事都可以找度娘,可以复制、粘贴。搞材料只能揣摩领导的口吻语气、讲话习惯,绞尽脑汁,咬坏笔头,闷着头傻干。

一次写到晚上四点,落笔抬头,便见勇斌已经斜靠在床头,右手一本杂志搭在胸前,我不忍心吵醒他,于是胝足而眠,至当日上午九时。

工作之余,我喜欢写点时评,有时也在报刊发表一些散文和小诗。勇斌在报刊上看到我的文字,就会高兴地说:启君,祝贺哈!自己又主动买些水果、瓜子,邀三五个朋友过来庆贺,好像该做东是他,而不是我。

勇斌在朋友圈里的家境是算好的,而我们那些从农村“土窝子”里出来的娃,虽然谋得了一份职业,但家里的条件还是挺“憋屈”的,那有条件买水果零食?都舍不得花“吃饭”以外的钱,总是算计着怎样把一分钱掰开,补贴家用。

勇斌豪爽大方,不拘小节。虽然有较为殷实的家境托底,但在困难年代,“地主家”的口粮又有几个能够扒拉给“长工”?

勇斌的舍与豪,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他对朋友无时不在的挂念和毫不掩饰的真诚。

(四)一次闲聊。

勇斌说: 你知道四眼在考研吗?

我说: 咋不知道呀,你们两个,辛苦自考了本科,为的啥?不就是为考研搭个桥呗!

勇斌点点头,低声说: 我和四眼一东一西,都在县中毕业班带班,纵使是考上了研,也不知道学校会放人冒?

我在勇斌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忧郁。仿佛看见了一条临港靠岸的船,被一阵急流卷走。

我说: 勇斌呀,我不能打你的“退堂鼓”,你吃苦准备了两年,一定要努力抓住这次机遇,至于学校放不放人?车到山前,事在人为呗。

考研发榜,果然,勇斌和四眼都喜登金榜。

四眼学校𣎴放人,不盖章。无奈之下,找人刻了一个“萝卜章子”,被主管部门发现了瑕疵,不但取消了录取资格,还受了政纪处分。

而勇斌却成了幸运之星,学校领导为他开了方便之门。勇斌摇身一变,成了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系研究生。

研究生毕业后,因成绩优异,勇斌留校,在职续读北大外语系博士。尔后担任广外继续教育学院副院长、院长。

(五)李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勇斌担任领导职务后,我们见面的次数愈来愈少了,但电话聊天的“热呼劲儿”如脸上老去的皱纹一样,总是有增无减。

2004 年初,我从区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岗位调任腊市镇镇长,年底任镇党委书记。先后多次赴广东、深圳招商。每次踏足广粤,勇斌一定会抽暇宴请,并特意介绍几个企业家朋友,为我们的招商引企助力。

勇斌荣任广外教育集团总裁后,经营上百亿的教育集团资产,迎来送往,太多项目合作洽谈都是在酒桌上拍板解决,勇斌喝酒豪爽大气,加上“三高”,为身体“爆雷”埋下了“伏笔”。

此后勇斌回萍,都是在特殊时段,要么父母生日,要么母亲病重。但勇斌回萍,纵使匆忙,我们仍会聚一聚,喝杯茶,聊个天。聊完之后仍然坚持夜跑回家,虽然“将军肚”仍在,但全身肌肤紧实,尚不知他因“三高”天天服药,身体突然垮掉的信号埋伏在线,酒桌上无法躲避的应酬可能就是点燃信号的导火索。

(六)岁月洗尽了铅华,风霜依旧。

流水带走了落叶,沧桑仍在。

勇斌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人长得帅,学习成绩也十分优异。儿子学业有成,高中毕业即赴加拿大本硕连读。

2017年,我调任市委政研室的第 六个年头,又兼任了市委改革办专职副主任,工作以调研为主。记得当年赴广西调研,返程时我特意绕道广东,约勇斌在广外见面。

从校门口出来,勇斌立刻拨打了夫人电话: 启君来广州了,我们一家子陪陪他。

他夫人没听清楚: 谁呀?谁来广州了呀?

勇斌: 肖“诗人”呀,就是你说的那个“笔杆子”呀。快点过来哈,我们在学校老房子那儿等你。

勇斌每次把我介绍给他夫人,都是谓我为“诗人”,每次听到这个称谓,我都自感脸红和惭愧,似有万千蚂蚁在身,浑身感觉别扭和不自在。但从勇斌的口气和言语中,完全没有谑笑和揶揄的成分,他心目中的我,就是那个他认可的“诗人”,在他脸上,我看到的都是友善和真诚。

我在他老房子里坐定,房子是学校分配的,很简单的装修。

勇斌说: 新房子已经交钥匙了,还在装修,我本来要带你去新房子那儿看看,但装修味道很浓,要不我发个位置给你吧!我有几个“窝”,你不能不知道呀!

我说: 你房子装修好了,我一定来,到时把花卷、老五、欧总 也一起叫过来,见个面,聊一聊。

两年后,我们终于聚在了一起。勇斌却去了天国,从此阴阳两隔。

在朋友们的言谈中,关于勇斌的片断总是既清晰,又悲怆。

最后,以小诗一首作结,是为五年祭。

《悼友.勇斌》

榆花落尽夜末央,

冰刀雪雨锁四荒。

圣诞断肠无佳句,

一牖悲愁满屋凉。

素廉残扃为桃李,

萤火孤灯话衷肠。

河边残柳忆无眠,

梦有亲谊续流殇。

(牧君图: 肖启君于2023 年7 月 3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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