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界限的围墙,不吝愤怒,不惧世俗
好友敏是个温和的南国女子,温婉如水的性格,梨花带雨的娇媚,温柔敦厚的性情。
敏的老公一直对她疼爱有加,悉心呵护。
只是,婆家人口众多,复杂的人际关系,将柔弱的南国女子,牢牢地定格在了嘈杂的中国大家庭里。
敏的老公,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待到敏嫁入这个大家庭时,老公的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已成家,侄男甥女一大堆,都环绕在敏的婆婆身边。
性情温和的敏,看到婆婆年事已高,还要照料诸多孙子孙女,便主动担起帮忙照料孩子们的任务。
起初,敏的婆婆尝到了新媳妇的孝顺,心中十分欢喜,乐得清闲,还能出门与邻居闲聊一阵,丢下敏一个人,照料一群孩子们。
后来,敏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一对龙凤胎。
可是,婆婆已经习惯了敏的温和与贤淑,非但不帮忙照顾敏和两个新生宝宝,还时不时地揽下其他的孙子孙女,交给敏来帮忙照顾。
在婆婆眼里,敏永远是最好说话的,也是最好使唤的。
敏的付出,非但没有赢得大家庭的尊重,她还时不时遭受妯娌的冷言冷语:人前人后,不断嚼舌,将敏说成是一个心机深重、心术不正的女人。
家庭的琐碎和争端,像一根根细密的绣花针,刺在敏的心间,旁人看不到,可是说不出的细碎的疼痛,却一直如影随形。
终于有一天,敏实在不想继续再这样忍气吞声了。
她将自己的两个宝宝安顿在摇篮里,领着妯娌的孩子,对婆婆说:
“妈,这几年,我给哥哥姐姐们帮忙不少,没有一个人感恩我也就罢了;现在我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照顾,请你不要再把他们的孩子塞给我了!我是心疼你,才帮忙照顾孩子们的,我不欠他们任何人的!”
说完,敏出门了,留下怔怔发呆的婆婆。
在我们中国的大家庭里,囿于传统观念的束缚,很多时候,我们不自觉地把自己放置在好人模式里:自我的感受不需要在乎,自我存在的价值就是对别人好。
为了得到那一张张的“好人牌”,我们将棱角隐藏起来,隐忍,克制,压抑;久而久之,我们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有真实感受的人,我们把自己变成了模具里的样板:没有感受,没有自我,没有存在感。
敏为了更好地融入婆家,将自己温和贤淑的秉性发挥到了极致:孝顺公婆,和睦家人,将婆家诸多孩子揽到自己麾下,尽心尽力地照料。即使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理解,敏也一直坚持着、隐忍着,貌似没有任何怨言。
说到底,敏只是想最大限度地维护自己的好人形象。
后来,敏自己也承认:我的笑容是挤出来的,缺乏感染力;我的身体是僵硬的,没有活力。
所以,敏在婆家过的辛苦又心苦。
然而,在敏的潜意识中,长期的怒而不发和自我压抑,并非意味着她真的心甘情愿。
她觉得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迫她压制自己的感受,迎合大家庭的节奏和观念,她时常感受到莫名的愤怒,却不敢表达,只能拼命压制。
弗洛伊德说,一个人必须学会合理或者象征性地表达他的攻击性,否则他就会出现心理问题。攻击性很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划分界限。
在敏的意识里,消解自我、忽略自我是融入大家庭的必经之路。在融入的过程中,自我的感受不重要,自我的生活节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迎合与讨好,把姿态卑微当做容身之道。
于是,敏的自我忽略,将她变成了大家庭中被随意使唤、无须考虑感受的一个存在。
《巨婴国》中提到:被忽略的人,只是变成了一个表面上的中国式好人,作为一个能量体,TA会沦为黑色的,充满绝望、怨恨和悲伤。
这种怨恨,会吓到自己,觉得自己坏极了,于是努力去做一个好人,用来掩盖自己的虚弱和恐惧。
敏一边压制自己内在的愤怒,一边为自己的愤怒感到羞愧。尽管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了掩盖内心的恐惧和羞愧,她只能继续克制,努力维持自己的好人形象。
就这样,敏越活越分裂:好人的面子,鬼一般的里子。
在时间的发酵下,敏的状态越来越差:她总是将心中的无名火发泄到老公身上,乱砸乱摔,失声痛哭;事后,她总是不停地反思和道歉,老公被她折磨地精疲力尽,她自己也对生活充满了怀疑和绝望。敏的婚姻变得风声鹤唳。
这些看似包容有爱、实际封闭麻木的好人,他们灭掉自己的感受和节奏,就是为了讨好和迎合;他们对自己的努力有着强烈的付出感:我善待你,你就一定要关注我、看着我、重视我,否则我将无法存活。
如果你没有关注TA,重视TA,他们就会生出强烈的怨恨。为了维持好人形象,他们拼命地对内压制,使得恨意积累,攻击自己的身体,衍生各种疾病;或者将怨恨发泄在最亲近的人身上,比如配偶和孩子;就像敏一样,在大家庭里戴着虚伪的面具,精疲力尽地迎合着、煎熬着,回到自己的小家里,马上变成了歇斯底里的魔鬼。
压抑的好人,内心都藏着一个想要毁灭一切的可怕的偏执狂。
在岁月的蹉跎下,敏从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变成了一个戾气横生的怨妇。
透过敏依然红润的脸庞,我们仿佛看到一个疲倦的灵魂,它打着哈欠,带着愤怒,近看才发现:是一个麻木僵硬的躯壳。
这个躯壳,是敏一点一滴地为自己打磨的:为了融入大家庭,为了维持好人形象,她放弃自我,看似宽厚大气,实则懦弱虚伪。
敏就这样,带着虚伪笨重的精神枷锁,一点点将自己的元气耗尽,将自己的家庭推向深渊。
当敏终于鼓起勇气,向婆婆公开合理地表达愤怒的时候,压在敏心中所有的积怨一下子喷涌而出,敏瞬间感觉身体轻盈了很多,天空也晴朗了很多。
每个真实的个体,都有自己的需要和欲望,接纳自我,是我们立身为人的基础。我们的自我,需要以自我的感受为中心,逐步构建。
像敏一样,一味压制自我,一味讨好他人,是不可能长久的的。要么对内抑郁,要么对外攻击,一地鸡毛是迟早的事。
当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是美德,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而,真正的善待他人,是我存在你也存在;我善待你,是因为我有丰沛的爱,并且我真的不需要你回报;而你真回报时,我也坦然笑纳。
如此以来,没有奢望的付出才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给与,而不是对外放出的高利贷,自然也不会衍生出愤怒和积怨。
内在能量的顺畅流动和及时补给,会带给人更为充足的元气,推动人们更好地实现自我伸展,从而活得更加真实、更加坚定、更加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