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死亡如风

安全起见，车开到山脚下的时候尚凌下车歇了一会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从后备箱取出一瓶咖啡，一边喝一边打算再联系下尚宇，但奇怪的是，即使到了山脚下手机也还是没有信号。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他没再多做休息，上车继续往市内开。

原本他打算直接从高速走，那样去P市会快一些，但是现在，他决定去市内接上应该正在上班的刘锦——尚茂的爱人，也就是尚梦的妈妈，一起去P市。毕竟她当初工作只是遵照医嘱，让她能够更多的接触社会，帮助她从抑郁的状态里解脱，现如今处处透露着诡异，他自然也要把刘锦接上一起走。

只是手机没有信号，想提前通知对方都不行。

尚凌看了看身边的尚梦，刚才在休息的时候给她拿了包零食，这会儿她正安安静静地抱着零食和毛绒玩具看着窗外，尚凌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

一般情况尚梦在出行的路上话会特别多，简直是一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哪怕没人接话也能一路自问自答，更别说这会儿她刚睡醒没多久，应该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但现在这个异常安静的状态，也许，楼下的那番血腥她也多多少少感受到了。

可安慰人显然不是尚凌的强项，他想了想，在屏幕上操作了一番，顿时车内充盈着轻灵的钢琴声，似乎效果不错，尚梦听了一会儿，一边哼着耳熟的节奏，一边操纵着手里的毛绒熊跳了起来，看她不再闷闷的，尚凌也松了口气，毕竟他还没有想好怎么给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今早发生的那些事情。

但紧绷的神经并没有缓解多少，因为越往市内的方向开，奇怪的地方就越多。路过的地方，但凡有超过两拨人的，就一定有争执，看他们的表情十分急躁，还透露着不同程度的……恐惧？

他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这会儿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就在他等红灯的时候，对面的车直接无视了红绿灯开了过来，在他旁边停了下来，摇下了车窗。只听这个闯红灯的大叔说：“小伙，你是打算进市区？哥劝你别去了，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逃命去吧，市里已经乱了，没人能管得了啦！”

尚凌推了推眼镜，想起今早那些奇怪的仆人……难道这不是针对尚家的？

“发生了什么事？”

“人吃人！跟疯了一样，也就哥心善给你提个醒，你看看这路上都是往出走的，哪有往进走的，好赖你自己看吧，咱们都保重！”

说完这些，这大叔没打算再和尚凌多说，摇上窗急匆匆的开车走了。

回想着路人的那几句话，尚凌也是突然意识到，刚才他一路上见的人，或停或走，的确都是朝着市外的方向，往市内走的，竟真的只有自己一个。

此时绿灯亮了起来，尚凌心思翻转，还是驱车继续朝市内开去。

如果他此时带着尚梦去了P市，孤身一人的刘锦怎么可能在那些疯子一样的怪物中活下去，而且他们现在所在的M市变成了这样，有很大的可能P市如今也一团糟，还是先救下刘锦再说。

他加速朝城里开去。

原先想着顺路去接人，没想到变成了争分夺秒的救人。

想起今早的那些混乱，十几个那样的怪人让宁静的老宅变成地狱，M市有五百多万人口，其中又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想到这些，尚凌舔舔发干的嘴唇，把自己的思绪从深渊般的猜测中扯了回来。直到现在他还想不通那些仆人是由于什么原因变的不人不鬼，他这十几年中接受的训练不知多少，自问也见过不少血腥，冷静与理智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可现在他的内心翻涌着的对未知威胁的焦躁已经无法忽视，他只能庆幸，李锦所在的公司是宇茂制药在M市新区的分部，离城区还有一段距离，算得上是M市的外围了，如果处在M市中心，他走这一趟就是上赶着送死。

“凌凌，不害怕。”

尚梦突然开了口，刚才那个伯伯的话她也听到了，显然现在市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心里也明白，尚凌之所以还向着市区走，是去接在M市上班的妈妈，尚梦虽然只有四岁，但她学东西很快，刚才尚凌收拾的行李中还有一本她没看完的儿童读物，她现在的思维能力完全不逊色于六岁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她既总是充满好奇，又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尚凌抽手轻抚着她的头顶，喉结上下滑动，他平视着前方，向来平静的声音此时竟透着几分艰涩，“嗯，我带你去接夫人。”

被摸了头的尚梦乖乖的看着尚凌，尚凌和她对视了一眼，那双不谙世事的双眼里有关心和信任，却没有丝毫害怕。他的心神奇般的被抚平了。理智重新回归，如今未知的东西太多，多到没有必要再去焦躁，反正他也做好了面对的准备，要是有怪物挡路，来多少杀多少就是。

至于真相，他迟早会知道的。

车越向市区开，看到的活人就越少。这会儿快到正午时分，可在离刘锦工作的地方大概两个街区的时候，他们已经看不到任何活人了，地上和台阶上倒是横躺着许多支离破碎的尸体，烈日当头，这场景却散发着森森死气。整个街区一片寂静，他们此时开车经过的声音简直称得上响亮。

“这些是……死人吗？”尚梦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

看她的表情好像没有任何不适，倒是有些好奇的样子，尚凌打着方向盘，回答道：“对，他们已经死了。”

眼前所见散发着浓郁的不详气息，车里的两个人却除了这一问一答外再没有多做评论，而尚梦贴着车窗仔细的观察着路过的一切，好像是在参观一出无声的恶作剧。

突然，尚凌的手机“叮”的响了两声，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两条分别来自尚宇和刘锦的消息。

【你们的手机打不通，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信号，长话短说，从昨夜开始，全国范围内毫无征兆的爆发了一种传染病，得了这种病的人会产生异化，失去理智，并且力量大增，攻击性极强，不过只有被他们伤到才会被传染。虽然异化的时间并不固定，但一般不超过四十分钟，我们的疾控预防部门正在研究，现在只知道他们的嗅觉和听觉十分灵敏，切记，如果有奇怪的人在家附近出现，立即击毙！等我来接。——尚宇】

好的，这条消息他明显收到的太晚了，他一眼扫完消息后回拨了尚宇的电话，不出意外的，期盼的网络只存在了一瞬间，在给他们带来了宝贵的两条消息之后又没了。尚凌接着打开刘锦发来的消息：

【小凌，你们的电话没一个能打通，我给尚茂发了消息，保险起见，再给你发一条。市里现在一团糟，死去的人又重新活了过来，不知道老宅那边会不会也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照顾好梦梦，尽快派其他人来接我，在这之前我会待在家里。——刘锦】

又是条迟来的消息，显然住在半山腰的他们完全没料到这是一场全国范围的灾难，他原以为是某个对手一次下作的针对，所以才带着尚梦离开，并且准备去公司接刘锦。不过也算是收到消息了，总比白跑一趟公司好，而且刘锦现在住的房子买在了离单位仅有一个街区的地方，是刚盖好没多久的精装小区，入住的用户也不多，当时小区的卖点就是物业和安保，相对于公司倒是安全了许多。

在十字路口拐个弯，尚凌把车开向小区的方向，尚梦突然点了点玻璃，“那个人怎么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个“人”正在横穿马路，只不过是拖着一条断了一半的腿，肩膀也不正常的吊着，两条胳膊像绳子一样边走边晃，简直像某种悚人的行为艺术。

尚凌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个人生病了，这是一种传染病，现在市区里有很多人得了这种病，不过不用担心，只要离他们远一点就没事。”他想了想，继续道“下车后如果不想看就把眼睛捂住，我会牵着你。还有，答应我——”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接到刘夫人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要大声说话，好吗？”

尚梦认真的点点头，又看了看那个扭曲的“人”，“那他是死人吗？死人也会动吗？”，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尚凌推了推眼镜，“也许没死透，但也活不过来了。”

到了小区门口，没有门卫，尚凌也不打算走着进去，直接撞开了拦车杆。小区里面虽没有马路上那么血腥，但也差不了多少，不知道是门卫还是保安的尸体倒在绿化带里，死相也是很不堪入目。刘锦所住的单元附近，也许是靠近小区大门的原因，楼下四散的尸体多的车都没法开进去，他不是没想过轧着尸体开进去，但这车也就比普通轿车结实了那么一点，要是开进尸体堆里，恐怕出都出不来。

在距离单元入口三米左右的地方倒好车，拔掉钥匙熄了火，尚凌翻起后座，取了几把枪别在身上，以前尚茂还对后座放枪的行为不甚认可，现在尚凌只遗憾放的不够多。尚梦也没闲着，她在自己的小双肩包里翻出一盒药，老老实实的吃药，药片是可以含着吃的，所以并不用担心没水的问题。尚梦的药是每天吃完午饭的时候吃，今天没有什么正经午饭，她刚才在路上也没提醒尚凌，自己挑了几包爱吃的零食垫了肚子，就当是今天的午饭。

看起来这个四岁的小姑娘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尚凌武装了一番后，找了点医用棉絮，对尚梦说，“一会你有什么问题，等接到夫人后再问，枪声太吵，我会给你的耳朵塞上棉絮，记得抓紧我。”尚梦点头。虽然是有三五把枪，但有消音的只有一把，为了尽可能避免枪声对尚梦的耳朵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伤，他只能用棉絮来救急。

楼下的对讲机坏了，他打碎玻璃门，进了楼道后发现，电梯也意料之内的不再有反应，仅仅一个晚上，好像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作。

刘锦住在九楼，他们只能从过道尽头的救生楼梯间走上去。尚梦紧跟在尚凌身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几层，看起来少有人走楼梯，扶手处能明显看到积了灰，直到五楼，空气中才隐约传来一丝血腥味。但五楼并没有任何动静，通向过道的门也被关的死死的，再往上走，他们看到了血腥味的来源。

一个人正爬向楼梯的这个门，由于门是开着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尚凌，神色突然激动起来，“救命！！！！”他用气声喊着，显然这个人也知道大声会引来那些怪人，可尚凌并未上前，因为他所看到的这个人，只剩了半个身子，他的肠子拖了一地，脸色发白，眼底发青，此时他的上半身连血都不怎么往出流，大概早就淌完了，这个人也许处在异化和死亡的中间地带，还有着一点意识，却没了知觉。

尚梦从尚凌背后探出头，对着这个求救的男人指了指他的身后，男人颤抖着扭头看了看身后，在看清自己现在的鬼样子后，他张了张嘴——

不好。

“啊啊啊啊！！！！！——”

尚凌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第一时间爆了男人的头，但还是让他喊出了半嗓子，惨叫戛然而止，但却尽职的履行了它的职责。

这个单元是一梯两户，此时六楼的两户人家都开着门，在惨叫声过后，里面不出意外的接连走出怪人，前几个出来的怪人行动缓慢，似乎还在寻找具体的方向，但随着尚凌爆掉三个怪人后，接下来的几个行动就快速的多，看来即使是带着消音器，只要几枪就会被这些东西锁定，尚宇说的没错，这些东西听觉灵敏。

弹夹里的八发子弹打空后只倒了六个，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些怪人比老宅的那些灵敏太多，还剩两个，他先是踢开正面从空中扑向他的那个，然后扭身直接拗断了试图冲向尚梦的那个怪人头身交接的地方，听得一声闷响，这怪人就像剪掉了操纵线的木偶一样，猛的坠到地上，掏出腰间的另一把手枪，在最后一个怪人快要扑到他脸前的时候将它射杀，由于距离太近，这怪人的后脑直接爆成了一朵花。一声巨大的枪响过后，楼梯间回响了几声，便又恢复了安静。

这枪声在空旷的楼梯道显得实在太大了，尚凌没做休息，左手一把抱起虽然不合时宜但确实一脸崇拜的尚梦，短时间收拾掉八个怪人，尚凌心里也有了谱，虽然这怪人处处透着诡异，但在他有准备的情况下，这些东西还算不上什么大威胁，于是他决定不再轻手轻脚，而是在最短的时间救出刘锦！

在跑到九楼前又打完了一个弹夹，他心里更加确认，原先的潜入计划并不实用，看见一个爆一个才是最快的解决方案。走进九楼的楼道，尚凌先关好楼梯间的门，此时九楼的另一户人家门开着，进去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安全隐患后，他放下怀中的尚梦，朝着刘锦的房子走去。刘锦的家门口躺着一具女尸，防盗门上拍着些许血手印，也许这人就是对门的户主，尚梦试探性的用脚尖踢了踢门口的尸体，尚凌敲了敲门，朗声道：“夫人，我是尚凌，请开门，我们该走了。”

门内似乎传来什么响动，尚凌向后退了一步，把尚梦拉到身后，右手握枪的手也紧了紧。

“咔哒。”

门开了，正是刘锦。此时她穿着一身运动服，明明是在屋内，却是连鞋也穿好了，平时披散的卷发也利落的扎了起来，她一边侧身让尚凌进了门，一边问到，“我的消息你有收到吗？怎么是你来，那谁守着梦梦——梦梦！你怎么也来了！”看到尚凌身后的尚梦，刘锦先是惊喜，随后又是一阵惊吓。“怎么可能，即使派你来，也不会让你带着梦梦，难道……”仅仅打个照面，刘锦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她捂着嘴，在看到尚凌轻轻点头的动作后五官痛苦的纠结在一起，几声压抑的呜咽从她嘴里传出，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哭出来。

尚梦这一路看到了许多她从未看到的东西，此时刘锦的痛苦也许和那些东西有关，可她还不清楚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只好抱着几天没见的妈妈，任由尚凌取掉她耳朵里的棉絮，奶声奶气的重复着“妈妈不难过，梦梦陪你。”

刘锦的神经绷了整整一个早上，此时看到熟人，后知后觉的开始四肢发麻，于是尚梦陪着她坐在客厅，等尚凌收拾好后带她们离开。尚凌先去关好房门，在已经断电的冰箱里取出一袋熟牛肉、几瓶鲜榨果汁和三盒巧克力，装进刘锦出差用的行李箱中，看箱子还有富余，他又在里面放了几盒消炎药，有内服也有外用的。虽然老宅东西很多，但想想外面的惨状，估计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回到这里，不如带走也许有用的东西。

他没问刘锦还需要带什么，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刘锦的身边有一个双肩包，看起来不怎么沉，这个包里应该就是她要带的东西。

看到尚凌收拾好东西，刘锦果然背起了那个双肩包，她左手牵起尚梦，右手拿着一把袖珍手枪，虽然她的肌肉水平让她难以承受巨大的后坐力，但由于接受过基础的射击训练，一把女士的袖珍手枪她还是用的顺的。只是，这把枪本作为节日礼物存在，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尚凌想了想，还是再给了她一把枪，他对刘锦解释到——

“夫人，一会我会走在前面，但为了以防万一，在必要的情况下请尽量瞄准对方的头部。”

他说这话的时候出于职业素养微微扬起唇角，通过平光镜片透出的目光沉着冷静，整个人显得礼貌又尊敬，衣领与袖口的严谨让他看起来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倒神奇的给了刘锦安全感。一身黑衣近看能看得到血迹，显然是对方的，明明是肮脏的血污，却由于他挺拔的身型倒让它们像出于某种设计考虑而被故意印上去的，再加上之前活动中不可避免的出了汗，血迹与汗迹的交叠，让这件普通的黑衬衣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危险，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有这样一个人物保护着，刘锦此时才真正的松了口气。看她点了点头，尚凌给尚梦又塞回棉絮，这才朝门外走去。

打开门，门口的那条女尸还在，保险起见，他迅速给女尸的头部补了一枪，将尸体踢到角落，继续往楼梯口走去。李锦从小就是大家小姐，这么多年来，阴暗的手段她见过不少，但这种近在咫尺的血腥却是她为数不多没有经历过的，不过也许因为她今天在窗边已经看过许多，此时也仅仅是捂嘴干呕了几声。

走到楼梯门前，正当尚凌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慢慢贴向门板，他似乎听到细微的喘息声…仔细听去，这声音简直像是从身旁传来。

【嗬………嗬………】

他退后一步，对着跟自己头部高度差不多的位置连开几枪，随后一脚将门板朝楼道踢了过去。果然，刚才他和这个怪物只有一门之隔，之前上楼的响动吸引来了其他的怪物，但现在看起来只有一个挡在他们面前，换句话说应该是，只有这一个找对了楼层。

刚才那几枪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因为眼前的怪物比尚凌高了一头多，也许两米左右，而且它不同于之前那些缺胳膊断腿的，除了不科学的肌肉隆起以外，它的嘴快要咧到耳朵边，甚至是一口牙也长满了这张大嘴，也许有五十多颗，越靠近嘴角的地方牙齿越尖，如果被这张大嘴咬一口…

不知是不是尚凌的错觉，这只怪物似乎在有意的保护它的头部，他已经换了一把枪，可十几发子弹竟没有一枪命中，只打掉了它两只耳朵，最接近的一次也只是擦掉了它一块头皮而已。他收起枪，不再浪费子弹，一脚将这怪物踢到楼梯拐弯处，他头也没回交代了一声：“请站在这里，我先去解决掉它。”说完便一跃而下，借着重力狠狠给了怪物一个膝肘，直把它腰部的骨头整个折了去，可这怪物没什么痛感，它顺势借着尚凌靠近的姿态想把人箍住，一张大嘴满是腥气的就要朝着尚凌咬下。

尚凌强忍着肩膀快要被挤碎的痛苦，给了怪物下巴一拳，在它被打的整个头仰起来的时候掏出腰间的手枪，用左胳膊费劲的别住怪物的下颌，腾出两只手上了膛，一声枪响，终于解决掉这个大块头。

他又朝着还紧箍着自己的两条铁臂开了几枪，打断后才重新找回了呼吸，可此时他的一边肩膀歪了起来，也许是脱臼了。听尚凌这边没了响动，李锦一手持枪，一手提着行李，朝他这边走来，尚梦紧紧的跟在李锦身后。

此时尚凌的眼镜已经被血糊满了，听到脚步声，他取下眼镜抬头看去，就看到了让自己惊惧交加的一幕——

他此时倚在八楼与九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李锦和尚梦离他还有五六个台阶那么远，而母女二人刚站过的楼梯口，正探出两个明显已经不属于人的脑袋，而且就在他抬头愣神的那一瞬间，这两个怪物，已经发现他们了。

“蹲下！”

尚凌爆喝一声，李锦反应很快，立马就照做了，可显然，耳朵里塞着棉絮的尚梦还需要一个辨认和反应的过程。李锦蹲下的瞬间，尚凌朝怪物的方向连开两枪，但这两枪不仅没有打爆怪物的头，反而像是激怒了它们。

这一连串的变化连一秒都不到，就在尚梦还突兀的站在楼梯上的时候，两个怪物朝下飞扑而来。尚凌在怪物扑下的同时翻滚起身，左手使劲将李锦拽向八楼的楼梯口，接着一个侧身，将尚梦牢牢的护在自己怀里。

“！——”

他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挡住了怪物冲着尚梦抓来的那一爪，一瞬间的剧痛让他浑身冒出冷汗，他咬紧牙伸腿绊倒了一个，把另一个正朝着自己脖颈咬去的怪物摔了出去。做完这些，他把怀里终于有了恐惧神色的尚梦抱起朝李锦抛了过去，还好距离并不远，李锦勉强接住了尚梦。

“先去八楼的空房子躲起来。”

听到这话，李锦赶忙朝八楼跑去，可这里有两只怪物，显然他们不打算放过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尚凌和其中一个打了起来，另一个则朝着李锦的方向追了过去。

除过最初的那阵剧痛，他的脖子和后背好像失去了知觉，看了看怪物黑长的指甲，受了伤后他也不再小心翼翼，直接抓住怪物的两只手就是一枪，打断了它的两条小臂，这时八楼传来刘锦的一声惨叫，尚凌强撑着开始发冷的身体将怪物推在墙角爆了头，就快速朝八楼跑去。

“砰！”

一枪打断了怪物抓着刘锦的那条胳膊，可胳膊却没从刘锦的腰腹处掉下，看起来是捅进去了。不愿多想，一枪过后紧接第二枪，打掉它另一只胳膊后，尚凌已没有多少力气，整个后背到脖子一片灼烧似的疼，他冲向怪物，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胳膊，顶着怪物的下颌，想要一枪了结，但是由于整个后背都在抽搐，他竟是连枪也拿不稳了。

这时另一把枪抵在了怪物头上，熟悉的女士袖珍手枪，终于派上了用场。

进屋后将防盗门反锁，此时的李锦已然面如金纸，尚凌两眼发黑，和怪物搏斗地消耗远比和人打要多得多，此时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偏头看到茶几上坐着的尚梦，小姑娘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的小腿上有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口子，此时正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液。

尚凌不知道此时自己又是什么惨样，想帮刘锦拔出怪物的手，可他已经动弹不得，热的让人中暑的天气他却觉得如坠冰窖，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也许李锦还在说什么话，可他什么也听不清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

这是他失去意识后地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