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冰花男孩”
前些日子,“冰花男孩”成为“新晋网红”,刷爆各大网站头条。2018年元月8号,这位云南山村的留守儿童,因头顶风霜上学,头发、眉毛结满冰花的模样被人拍下,一时间走红网络。冻伤的小脸蛋,单薄的衣衫,满头的冰花,让网友们心疼不已。然后就是副市长家访,县长副县长校访家访,然后就是各方的爱心捐款。说好的精准扶贫,以这样的方式上演。
"冰花男孩”可爱又可怜的小模样勾起了我的回忆,小时候的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也曾经是这样的“冰花男孩”。我的故乡就在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小山村,我是80后,村子里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小伙伴有十来个,而我们这些当年的玩伴,其中的女孩子却多半考了师范大学,最终都做了老师。
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了,我们几个一起上学,学校很奇特,一二年级在坡下的省道旁边,三四五年级在坡上的田地旁。记得上一年级的时候,学校旁边开了一个金刚石厂,至于生产什么我早就不记得了,但总记得它每隔几天就要烧硫酸,那浓黄色的烟气味特别难闻,听老师说闻了那烟就会中毒,所以每到烧硫酸的时候我们就会放假,于是我们总盼着工厂烧硫酸。一段时间不烧了,我们还会去打听。冬天的山村特别的冷,我们都带着火炉上学,每个人手拎一个自家制作的木制火炉,里面放着陶土瓦盆,瓦盆里盛着自家烧的炭火,每天上学的时候,母亲总要拿个瓦片盖在火炉上,以防在路上风大了吹的火苗直烧,总有恶作剧的男同学,把我们女生的瓦片扔掉杂碎,任北风呼呼地吹,然后是经常火大得把整个火炉都烧坏了。那样的冬天,我们穿的都是自己做的棉衣,通常是补了又补,哥哥穿过的给弟弟,姐姐穿过的给妹妹。直到5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的父亲外出打工给她买了一件连帽棉袄,我们才知道原来棉袄可以那么好看。
冬天,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生冻疮。手脚、脸蛋、耳朵,无一幸免,一到夜里奇痒无比。最伤心的是手,因为每天要写作业。想起来都可怕,我曾经见过自己手里面骨头的样子。因为冻疮,手上的皮肤从开裂到腐烂,烂得淌水然后一不小心碰掉一块,你就可以看见自己的骨头了。而那个时候,老师是可以体罚学生的,冬天天冷,我们经常拖拉作业,然后那满是冻疮的手还要给老师的戒尺打上几板子,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疼。
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冰花。第一次看到头上结冰花是上初中,初中是半寄宿制,路远的同学可以寄宿。班里那些路远的同学每个周末回家,周一早上来校。冬天的早晨特别冷,那时候大家都是步行到学校,好多路远的同学四五点钟就要出发,甚至更早。因为路程远,在路上的时间就长,于是早晨洗脸时不小心弄到头上的水就会结冰。班里有好多长头发的女生,那时候没有电吹风,她们洗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就上路了,来到学校,我们就看到了奇景——满头的冰花,看着都冷,真担心那样会不会把脑袋冻坏了。
这些,都是记忆了。如今的山村,已不复当年模样,已经脱贫致富奔小康了。而那些寒冷的冬天,头顶冰花上学的冬天,我们不曾忘记。想说的是,我很骄傲生在那样的地方,那样年代,那样的山村,却家家户户开展竞赛似的给孩子上学读书,中专流行的时候家家户户以培养出一个中专生为荣,然后是师范流行,然后是读高中考大学流行,现在回老家听到的都是谁谁谁在哪读研读博,谁谁谁在哪个国家攻读什么什么的。我们相信,苦难总会过去,没有逾越不了的冬天,没有无法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