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07天空
肖云洗好衣服肖海就踩着凳子把它晾了起来，挂在院子里栓着的尼龙绳子上。
站在凳子上的肖海感觉自己长高了，妹妹和炉子以及院墙都变矮了，虽然还没有高到可以看清院子外景色的地步，但是北边覆着雪的山峦和南边高大的楼房还是映在了他的眼里。
“哇……”肖海忍不住欢欣的惊呼，“我长高了！”
虽然之前有过无数次的站在凳子上幻想着自己长高长大的经历，但这一次却让他的心灵格外的震撼与憧憬。如果自己长大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再来欺负他，如果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帮助哥哥一起去要钱，如果自己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妹妹，可以把家里变漂漂亮亮的。
接近的正午的阳光从南边的天空笼罩下来，透明的纯白的阳光在眼中闪耀着细碎的五颜六色，十分刺目。
肖海抬起头望着天空的那一霎明亮的阳光钻进了他的眼中变成了红色，绿色，和蓝色，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尽收眼底。
“哎呀！”他叫了一声，眼被阳光照花了，人也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哥哥，你小心一点。”在厨房淘米的肖云听见院子里的声音走出来说，放下手中的铝锅过来拉他起来，拍了拍他身上沾染的泥土和灰尘。
肖海揉着眼睛站起来笑着，看着在自己眼中变得红暗的妹妹和院子里的景象，就像在树林里透过稠密的树木看到的黄昏景象，红暗而温馨。
“没事，我刚才看见妈妈了。”他说，揉着眼睛又抬起头看着天空。
此时不站在凳子上，阳光被遮挡在西边楼房的阳台上，不能照射到他的眼睛。他看到的天空是褚色的，就像被晚霞烧红的夏日傍晚。夕照中有蜻蜓翩跹飞过。
肖云也抬起头望向天空，渴望跟着哥哥一起看到妈妈的脸。但是肖云看到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深邃幽蓝，并没有看到妈妈的脸。所以她悄悄的看向依然仰着头的哥哥，想知道哥哥是否依然看到了妈妈的脸？
她看到了哥哥眼角流下的泪水，晶莹的泪水倒映着天空的蓝色，仿佛溪流一般顺着哥哥的眼角滑过他白嫩的有些红肿的脸颊。
哥哥仰着脸，脸上映上了天空的色彩。他合着眼睛，轻轻颤动的睫毛被眼泪濡的湿润，流露着她理解但还不能描述的悲伤。
她用幼小且天真的心灵体会着哥哥此时的心境，哥哥被打一定很伤心，一定是被打以后想爸爸妈妈了，所以才伤心的哭泣。
而对于他们的爸爸妈妈她没有丝毫的印象，只能从大哥摆放在床头的照片来产生对他们的思念和失去他们的悲伤之情。
但是她随着哥哥落下泪来。体会着哥哥的悲伤而悲伤，思想着哥哥的思念而思念。
准确说，她对爸爸妈妈的思念是源于哥哥们的思念，对失去爸爸妈妈的悲伤是源于哥哥们的悲伤。
比起在天上的父母，两个哥哥的爱与悲伤更加影响着她，也温暖着她，让她知道尘世的悲凉，情亲的温暖。
她默默的流着泪，仰望天空，被眼泪濡湿的天空也化为了悲伤的色彩。
在悲伤的天空里她也很渴望像哥哥一样见到妈妈的脸，但是没有，对于爸爸妈妈没有任何记忆的她看到的天空依然是蓝色的，只是在滚轮的泪水中变的一片模糊和绝望。
“别哭，别哭了。”肖海终于发现妹妹哭泣而转过脸来说，把妹妹抱在怀里安慰。
但是泪水仿佛从肖云的心里，从一片苍凉的虚空之中涌了出来，让她泣不成声。
“别哭了，乖，别哭了。哥哥要回来了了。”肖海听见远处巷子里黄生的说话声说。“噓……不许哭了。”着急而忙乱的替肖云抹着眼泪。
但是肖云止不住，眼泪与悲伤的宣泄仿佛父母离世后的苍凉，孩子的欺凌，以及他们兄妹所受的委屈与苦楚，都汇聚成了一条悲伤的洪流撞击着她的心灵。
“怎么了？怎么了？谁惹我们小公主伤心？”黄生听见院子里的哭声跑进来说；蹲在地上把肖云抱了起来。“别哭，哭就不好看了，我们肖云小公主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子。”黄生哄着。“别哭别哭。”
肖楠站在院门看着正在恸哭的妹妹，和刚刚哭完抹干眼泪准备假装坚强的弟弟。
肖海看见哥哥以后咧开了嘴，假装很开心，但是脸上被打肿的指痕却因为笑起来而更加的明显。
“哥哥，我们有新炉子了。”他看了看旁边的炉子又转过脸来对着哥哥说。
肖楠对着眼前的虚空，或者说对着他所面对的世界叹了一口气，一种伴随着愤怒的无助，对弟弟妹妹的心疼，对自己的无能，和对这个世界的不公所产生的深切痛恨与失望在心底蚕食着他。让他也想流泪，也想蹲下来大哭一场，然后站起来，发狠的，极尽所能的去报仇，去把自己所受的所有委屈都偿还出去。
每当自己和弟妹被欺凌，愤怒之极时，他都会有这种极端的想法，想不顾一切的去宣泄，去抗争，去报仇，然后或是光荣有力的离开，或是衰败凄惨的离开，给自己还未真正开始就已十分悲凉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从此以后不再被贫穷所束缚，不再被人性所欺压，不再受委屈，也不用再这么累。
他攥起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身边的院墙上，然后转身走回了巷子。
“肖楠你去哪？”黄生喊了一声，没见他回答便放下肖云追了出去。
“哥哥……”肖海喊，也跟着跑出院子，看见哥哥像是风一样朝着巷子口跑去，黄生在后面紧紧的追着他。
“哥哥，回来。”肖海扯着嗓子喊，虽然不知道哥哥干嘛去，但是哥哥刚才转身时的眼神让他感觉很害怕和担心。哥哥的眼神就像是那些电视里为了报仇准备慷慨赴义的人。
“哥哥……”肖海哭起来。边哭边朝着巷子口跑。
“没事的，你们别来了，我过去看看。”张静摸了摸他的头说。
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照在黄生与肖楠的身上。两个少年一红一黄，一路狂奔出了巷子。
“肖楠，你干嘛去？你给我站住。”黄生喊。
肖楠在他的身前狂奔，奔跑起来的姿势迅捷而优美。消瘦高挑的身材在奔跑时产生出一种律动的健美。虽然他很消瘦，但在奔跑时却显得很有力，身体均衬，跑的极快，像是一支离了弦的箭。
“你给我站住。不听话了是不是？”黄生一边追他一边喊。勉强与他不断拉进距离。
“肖楠。”
肖楠只顾狂奔，奔跑时耳边的风声掠过人潮的喧嚣，在他耳际变成了模糊的啸声。这失真而咽细的声音从他的胸口掠过，将怒火引出，焚烧四周。
如果此时有一双可以看透心灵的眼睛，那么看到的他，一定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烈火照耀四周，连他奔跑过的道路也被烧的一片霞红。
“肖楠，你给我站住，听到没？”黄生喊。不断与他拉进距离。
黄生知道肖楠是准备去把那件杂货店给砸了。可他这怒气冲冲的样子，黄生很怕他干出别的事来。
“肖楠，听哥话。”黄生说，在离他足够近的时候一跃而起朝他扑了上去。“是不是治不了你了？”
他的手抓住了肖楠的肩膀，但是在他身体的冲撞下肖楠失去了平衡。
“小心。”黄生说，见肖楠要摔倒便紧紧的抓住了他。却使得两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摔倒以后朝着路边的河渠滚了下去。
“你搞什么飞机你？”
“小心小心。”黄生说，在滚落时把肖楠护在了怀里。
两个人从路边的坡上一路朝着河边滚去，路上碰到了碎石，树枝，和枯草。最后撞到了立在河边的石头上才停下来。
“嘶……”
两个人都忍不住吃痛。
肖楠感觉胸口撞到了前面的石头上，被撞的一阵沉闷的发痛。“你他妈有病啊！”他忍不住骂，感觉胸口的怒火被撞的散了出来。“你他妈……”他还想骂几句更臭的话，但是睁开眼睛看见黄生的脸和手时就愣住了。
黄生的脸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手也受了伤，手背被撞烂了一块，流了血。
“你再骂一声我听听？”黄生皱着眉说。用受伤的手摸着自己破相的脸。
肖楠怔了怔，半边身子依然躺在黄生的怀里，白净清俊的脸依然白净，衣服也只是脏了一点。
他知道黄生是为了保护他才被石头划伤的。
“起来吧。”见肖楠没再说话黄生说。
肖楠站起来，也把黄生拉起来。
黄生摸着后背疼得啊了一声，但随即又摸着自己的脸，蹲在河边往水里照了照，看看自己破相的程度。
“没人要了。”肖楠蹲到旁边揶揄一声，遂即笑了笑。
笑容在他脸上就像阴云密布的天空，绽放出了阳光。表示乌云背后天空已经晴朗平静。
“真没人要了，我他妈就赖你了。”黄生盯着肖楠的脸说。肖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特别是生气以后又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很温暖。看着他的这张笑脸黄生都觉得自己刚才护着他，破相，值了。如果是这张脸破了相该是多么可惜。
肖楠捡起一颗小石子丢进水里，石子激起的涟漪慢慢漾开，冲破了他们倒在水中的影子。
“生哥，谢谢你！”他低着头说。
因为弟弟妹妹被欺负而暴发的怒火此时已经渐渐平静，失去的理智也因为黄生的关心和爱护重新回到了身上。
“谢什么。”黄生说，“跟我别提‘谢’字。要谢你谢的完吗？”说完也捡了一块石子丢进了水里，而后站起来打起了水漂。
肖楠仰起头盯着他，想笑，但心里又忍不住几分苦涩。是啊！该谢他的太多了，已经偿还不尽了。
“生哥，你脸没事吧？”感觉满心的话，委屈，此时都化为无言，只说出这么一句。
“没事。”黄生毫不在意的说。“男人嘛，该有几道疤痕才更有味道。”
把手中石子斜打进河里，扁平的石子掠过水面激起一连串的涟漪，随着打着的惯性直到水的正中央。
“赞，这个远。”黄生欢呼的说，随即推了下肖楠的头，“给哥鼓个掌。”
肖楠拍了拍手。
河边的柳树开始发芽了。水边枯草掩盖下的泥土里也冒出个新的草来。河水虽然清澈但已经不像冬天那么沉静。黄生用石头打出的几个水漂激起了水里鱼的跃动，一圈圈灵活的水花。
“走吧，回去做饭，下午抓鱼去。”看着水里的鱼黄生想到了每年春天他们一起抓鱼时的快乐，便用脚踢了踢肖楠。
肖楠一直蹲在水边呆呆的凝望着。大概是怒火中烧以后恢复平静的疏懒。
黄生踢他他站了起来，大概是蹲的久了，站起来时他有些晕，晃了晃。
黄生很自然的伸手扶了他一把，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
黄生知道肖楠贫血，像他这样从小就营养不良的孩子长大了一般都贫血，而贫血的孩子在剧烈运动过后更加容易感到疲惫。
黄生搂住肖楠的肩膀，揽着他走。“晚上去砸他们店吧！”黄生说。
肖楠看了看他，不知道刚才他百般阻挠现在怎么又这么说？
“感觉不让你砸你心里过不去。咂吧，晚上，我陪你一起。”黄生为了让他确信又看着他说：“真的！我陪你，只要你别像刚才那样冲动就行。”
肖楠苦涩的笑了笑，把手插进兜里：“不砸了，刚才太冲动了。”
“真不砸真冷静了？”黄生问。
“嗯。”肖楠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前面。
前面桥上，张静正站在栏杆边看着他们，见他们走近后她也从桥侧的阶梯上走了下来。
“没事吧？”看见黄生脸和手上的伤她问，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给他。
“不用。”黄生说，把纸巾接了又扔给她。
“好心当做驴肝肺。”张静瞥一眼黄生。见他们两个没什么事也就不说什么，一起往肖楠家里走。
太阳当空，把巷子照的一边明一片暗。
在一片晒干的地上肖海与肖云正等着他们。看见他们回来兄妹俩就跑了过来。
“哥哥。”
“哥哥。”
“回家吧。”肖楠看看弟弟妹妹说，目光在弟弟的脸上逗留片刻，然后移开了，抚了抚他的头发。
黄生在肖海的脸上摸了摸，然后把肖云抱了起来。对于弟弟妹妹，黄生知道肖楠没有过份疼爱他们的习惯，因为既要当哥哥又要充当父母的角色，肖楠有时候必须得保持着严厉。
“饭煮了吗？”肖楠问，语气与平常一样，说的事也是与生活息息相关，不让弟弟妹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发生过的变化。
“饭煮了。”肖云回答。又小声的补充：“青菜也洗好了。”
“嗯，那回去做饭吃。”肖楠说。
“我们的小美女真能干，真勤快。”黄生抱着肖云说，原本还想像兄长一样赞扬的亲她一下，但是看见肖楠的眼神就止住了。
肖云九岁，因为长得瘦小看上去顶多只有七岁，就算黄生吻她也只会被当做大哥哥对小妹妹的爱护，绝不可能被当做什么非分之想。但是肖楠看了他一眼，是不允许的，黄生就改为抚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放了下来。
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那就在现实的生活中学会坚强。不稳固的宠爱会动摇这种坚强。这似乎是肖楠的理论，所以他从来不对弟弟妹妹表现过份的宠爱，对他们也不允许。
看着肖楠，黄生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是如果他比肖楠能大的再多一点，大上三岁，他就不会让肖楠产生这种念头。
“你中午也在这吃？”巷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引起他的注意，他看着张静问。
张静看了看他：“这还要你管啊？”被他问的微微有些脸红。
“都在这吃吧。”肖楠转过脸来说。
“她不，她嫌脏。”黄生指着张静说。
张静和肖楠都有些讪。
张静说：“黄生，你真是神经病，永远也长不大。”说完她停下来，已经不好意思再跟着走了。
从小到大，黄生用这一招已经无数次阻止她跟着他们回肖楠家，因为她脸皮薄，所以每一次都好使。
“我回去了，肖楠，吃了饭我再来。”张静停下来说。
肖楠热情的留她：“没事，到我家吃吧。”
“算了，不去了。”张静看一眼黄生。
黄生扬起嘴角：“人家干净人，不搁这吃。下午别来了，下午我们钓鱼，你又该栽河里了。”
“黄生你有病，我劝你赶紧治。”张静说完红着脸走了。
“生哥，这么对女孩子好吗？”看着张静走远肖楠问。
黄生笑了笑，掀起嘴角露出了一口白牙。“哎，你信不信？下午她得把她哥的旋网拿来。”
没觉得好不好。张静从小就喜欢跟着他们。长大了一点黄生发现张静其实一直喜欢肖楠，大概觉得他碍事。他其实也觉得她碍事，所以他们两个才经常斗嘴。
下午天更暖了些，阳光从院墙上镂空的青石瓦间照射下来，落在阴郁的巷子里。
肖楠关院门时稍微用了点力，本来就有些倾倒沉旧的院门便嘭咚一声砸了下来，激起了许多灰尘，细微而纤细的在阳光下沉浮闪烁着。
“没砸到手吧？”黄生扛着渔网凑近了问，肖海肖云也拎着桶凑到跟前看。
“没，还好身手快。回来该把这门修一修了！你们关的时候要小心。”肖楠低头交待弟妹。
许是连续吃了两顿的荤菜，许是天气暖了，肖楠发现弟弟妹妹的脸变得红润了，特别是在巷子里的阳光下，被阳光温暖着的脸变得有些通透明亮，十分柔嫩可爱。
看着弟妹，肖楠也想到了自己，大概自己的脸色也红润了吧？肖楠依然还记得初中时春天到公园里赏樱花的事，他站在樱花树下歇息，班里的两个女孩结伴过来告诉他，他的脸色特别好看，比树上的樱花还美。
用美这个词来形容男人，过于阴柔了，肖楠心底很不屑，所以对当时笑着跑来告诉他的两个女同学他也只是礼貌性的笑笑，然后就避开她们走了，去往了樱花深处。不过这件事却一直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怎么了？”他问黄生。
当他在心底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黄生正把手伸到他的脸上。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的脸又红润了起来。
黄生有抚摸他脸的习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脸色的红润引的他来抚摸？就像那两个女孩说的，他红润起来的脸色比树上的樱花还要美。
“不要动。”
也许是想到了这个，他突然下意识的开始有些抗拒黄生的触摸，脸朝着后面躲了躲。
“有灰！”黄生说，在他躲开的脸上用指尖轻轻的点了一下，然后摘掉了他额前碎发上的一片尘埃。
“干嘛，想躲哥？”黄生笑起来问。
肖楠微微有些怔住，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往后躲了躲？他们从小就彼此亲厚，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从来还没嫌弃过对方。
“你手腥。”他说，在黄生的手上似乎嗅到了淡淡的鱼腥味。
“嗯？有吗？”黄生疑惑的问，把手在鼻子前嗅了嗅。“有也是你家渔网上的。”然后咧嘴一乐，使坏的把手在肖楠的衣服上抹了抹，随即跑开。
“滚犊子！”肖楠笑骂了一句，然后追过去，一前一后的朝着巷子口跑去。
从肖楠家居住的左槐巷到城外的护城河要经过张静家住的那条杨花街道。肖楠黄生他们走过去，张静正带着他弟弟张新等在路边。张静拎着旋网，她弟弟骑坐在反扣起来的桶上。
“怎么才来？等你们好久了。”看见他们来张新说，随即从桶上起来，把桶拎着一甩一甩的走了过来。
“金丝猴，吃不吃？”他走过来问；从印着米老鼠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几颗金丝猴奶糖递到肖云的面前，有些炫耀又施舍。
肖云看看他伸过来的手，又盯着他的裤子上的米老鼠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看哥哥们。
“哎呀，你拿着吧，给你的你看他们干吗？”张新有些着急又有些窘迫的说，把几颗糖塞到肖云手里就拎着桶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肖云攥着奶糖有些不知所措，抬起头看了看肖楠。
肖楠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跟哥哥说声谢谢。”
“不用谢。”张新在前面说，拍了拍自己的两个裤兜。“我这多着呢。”
“拿几颗我来尝尝。”黄生说，朝他伸出手。
张新听了含笑，小孩子机灵而又挑衅的笑靥，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拆开了吃进嘴里，朝黄生做着鬼脸说：“想吃自己买去，不给。嘿嘿……”说完又转过身对着黄生做鬼脸。
“欠抽是不是？”
“来呀来呀！”
“拿着。”黄生把手里的渔网往肖楠怀里一塞，追了过去。
“黄生你干嘛？张新你别摔倒了。”张静朝着跑远的弟弟喊。
肖楠扛着渔网，下意识的摸了摸弟弟的软发。
同样是孩子，张新给了妹妹奶糖没有给弟弟，肖楠怕他不自在，所以才抚摸他的头发安慰他。
肖海看了看妹妹的手，移开目光抿了抿嘴，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笑起来。
“越来越皮了。”等肖楠他们走近张静说，目光投向前面被黄生抓住的弟弟。黄生一只手按着他，他一边笑一边跟黄生扭打着。
“男孩皮点好。”肖楠笑着说，但是说完低头看了看身边乖顺懂事的弟弟。
弟弟因为自己没有获得奶糖所以不好意思要妹妹分给他的奶糖，一种小孩子的羞怯与自尊心。
“哥哥给。”肖云说。
“不要，你吃吧。”
肖云把糖纸撕开送到了肖海的嘴边。“哥哥。”
肖海左右看了看，才害羞的张嘴把糖吃了进去。
肖楠怕弟弟害羞故意不看他，张静也故意不看他们。
“阿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皮了，然后有点小气。”等肖海把糖吃进嘴里张静说，似乎有些为弟弟的小气抱歉。
肖楠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到想好该说什么的时候，间隔的时间有些长了，再说似乎不合适了，所以就什么也没说。
一辆三轮车从路边开了过去，冒着黑烟和吵杂的声响。
肖楠被它所吸引，朝它看了过去。三轮车红色的雨布车厢里有一双眼睛也在看着他。宁翧的，和姐姐带着表妹准备去登城墙。因为不习惯车厢里的味道所以坐在最外面透风。肖楠看着他，他也看着肖楠，奇怪总是遇见他们，然后下意识的，也是谨慎和私心的，他改变了自己的坐姿，把车厢里的表妹和姐姐的视线挡住，不让她们看到肖楠他们。
“哥哥给。”在肖楠望着三轮车出神的时候肖云递了一颗奶糖过来。
肖楠略微征了怔，然后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发说他不吃。见妹妹的手依然举着就把奶糖接过来撕开递到了她的嘴里。“你吃吧。哥哥不吃。哥哥不爱吃这个。”肖楠哄着她说。
肖云将信将疑的看看他，然后垂下了眼睛。
“还敢不敢了？嗯？还敢不敢？”在前面黄生拧着张新的手腕说。
张新半笑半恼的骂着黄生：“不要脸，以大欺小。”眼睛却在滴溜的转乱转，不知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整治黄生。
“哎呦，你放开他，一会手扭断了，你好大了？”张静走近后看着黄生说。
黄生笑道：“这就扭断了，他是麻秸啊。我看他皮实的很。唉喂……”话还没说完，刚准备松手，张新乘他手上松了劲分心时伸手在他的腿间捣了一拳，然后迅速的跑开。
“哈哈，叫你狂。”张新跑到前面幸灾乐祸的说。
黄生指了指他，又不好失态，只咬着牙皱了皱眉，然后朝着张静道：“你赶紧让他走，不然一会我揍死他。”说完就蹲在了地上。大约疼的厉害，耳朵和脸上都红了起来。
“没事吧生哥？”肖楠放下渔网蹲下来问，关怀的看着他。
黄生摇了摇头道：“没事。”但却咬着牙倒抽了一口凉气。
肖楠知道他得疼的厉害，且还等疼一会，他这地方尴尬，自己也不能帮他揉，所以就蹲在路边陪他。
“你也太皮了。”张静走到前面去骂张新。
张新见黄生疼的蹲在了地上，知道自己惹了麻烦，心里有些怕。不过依然嘴硬道：“谁叫他先来搞我的，以大欺小，他搞我我就搞他。”
张静回头看看黄生，小声道：“你回家吧。不然一会他来打你。”
张新道：“我不怕，我皮厚，他打我我也打他。”
对于弟弟不懂自己的维护，张静有些生气的喊：“你可打的过他？快回家，快滚……”伸手在弟弟背上拍了两下。
张新推开她的手道：“不回不回，就不回。”
张静道：“不回我们也不带你去。”
张新看了看姐姐，咬了咬道：“呸，我还不要你们带呢。网给我，我自己去。”说着就上来抢网。张静跟他撕扯了一会，但从小弟弟就是家里惯着的对象，自己也让着他，所以没几下网就被给他抢去了。
张新抢了网以后就拎着桶往前面跑。
“你把网给搞坏了。”张静跟在后面喊，即生气又不放心弟弟。就跟着弟弟一起跑了过去。
黄生和肖楠蹲在路边看着他们姐弟俩跑远。
黄生的脸没有刚才那么红了，耳朵也慢慢褪了血色，痛的大约好了些。
“要是我弟，两天就治好了。”看着他们跑远黄生说了一句。
肖楠不置可否，只往他的腿间瞅了一眼，逐即笑问：“好点了没。”一只手很自然的放到了他的膝盖上。
黄生因为经常打球，所以腿上的肌肉发育的结实健壮。隔着裤子也能感受到他腿上散发出来的热量。
黄生扬起嘴角，斜长的凤眼眯的细了点，但灼灼目光却投在肖楠的脸上，戏谑的说：“没有，你给哥揉揉吧。”
肖楠左右看看道：“都是人，咋揉？”
黄生道：“悄悄的，别让他们看见就行。”
肖楠含笑看着他，俊秀的脸上透着樱花一样的颜色，额前的碎发遮落下一些阴影。目光从睫毛的暗影中浮出，清澈，但却带着一丝玩味。
“生哥，以后是不是都不好使了？”肖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感觉正在酝酿的某种情绪破裂了。
黄生噗的一声笑起来，甩开他的手道：“拿你试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