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片段2
我的侄女小蕾,小脸一绺绺,典型的模特比例,头小。鼓鼓的脸蛋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一头染成棕黄色略微卷曲的头发披在肩上,一双眼睛充满灵气略带笑意,鼻子小巧直挺,嘴唇的弧线恰到好处。典型的梨形身材,上身瘦下身胖,小时候大腿就比我粗。袖子上打着蝴蝶结的灰色闪闪的上衣搭配一件黑色长裙很好的掩盖了缺点。
一年没见她还是老样子,只是鼻头的皮肤稍显粗糙颜色更深一点。从她每隔三五分钟就用纸巾擤鼻子我得到了答案,她的鼻炎比我厉害。
小蕾是老妈一手带大的,我亲眼看着她从一个提着小桶在门口玩泥巴、四五岁就能吃九个烧卖让隔壁桌的南方人目瞪口呆的小女孩,成为一个少女,又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
她三、四岁时有个癖好,把家里所有的鞋——准确地说,是我的鞋,高跟的低跟的皮鞋布鞋凉鞋都搜罗出来,放在窗台上展览。
那时我们住的是平房,从窗户可以看见院门。那时她便坐在窗户旁的床上去摆弄那些鞋子,奶奶负责购买,她做售货员。
那时我已经工作了,每天一回家,脚上的鞋子就被放到了窗台上。要上班了,她不给,我硬抢过来,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老妈边眼一瞪,从我手中抢过鞋子递到她手里,她立刻就破涕为笑了。
我在那里气得直跳脚,哪里有这么惯孩子的?看着我恼羞成怒的样子,老妈趁她转过去摆弄别的鞋子时,把刚才那双鞋偷偷拿过来交给我。我像做贼似的穿上鞋就往外跑,眼看要迟到了,一边跑一边气鼓鼓地想:也不知道这鞋是谁的,我倒像是个小偷!
老妈跟她玩一会儿也累了,便说:“你看,大爷来了。”
大爷是隔壁邻居,不高的个子,一脸胡茬,经常在小蕾面前板着脸很凶的样子逗她玩,所以在她眼里,“大爷”就是最恐怖的人。
一说“大爷来了”,小蕾都不敢往窗户那儿看一眼,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就一头栽在枕头上,大气不敢出,加上辛苦地做了一中午的买卖,精疲力尽,不一会儿就在一堆鞋子的味道中睡着了。脸上还流点口水,不时露出一点诡异的微笑。她这口味真是无人能敌。
再后来,她上了高三那年冬天,学校里有一场重大传染病。她每天用短信向我“汇报”他们班里的出勤情况。
“今天又有五个同学请假了。”
“今天班里只有五个同学在上课,包括我。”
终于有一天,她病倒了,我去看他。
走进她那满是毛绒玩具的房间,一只和她一样大的棕色沙皮狗和她挤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立柜顶上拥拥挤挤的是各种颜色的毛绒玩具。
小蕾躺在床上,像是从战场下来的伤病员,带着悲壮的神色说:“姑姑,我挂了。”
我当时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说了一些安慰她的话。过了几天,她又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了。
我单身的时间比较久,只有她不催我,在家庭聚会上,所有人都祝愿我“早日择到如意郎君”,只有她,祝姑姑“永远年轻漂亮”,没有给我更大的压力。
后来带着他去和老哥一家吃饭,过后问小蕾对未来姑父的印象,她很老成地说,“看上去挺厚道的。”
现在她在南方的城市工作,也到了被催婚的年龄。每年春节回来,我都要雷打不动请她吃一顿烧麦,抚慰她那空虚一年的肠胃。
“在南方是吃不到正宗的北方烧麦的,羊肉不一样。”她惋惜道。
“没找男朋友吗?”我夹了一筷子烧卖,装作不经意地问。
“没有。”回答得干脆利落,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碟子醋,大快朵颐起来。
“交男朋友会降低我的生活质量。”
“怎么说呢?”
“我是I型性格人,”她一板一眼很认真地说,“是偏内向的人,不是那种能从社交得到很大能量的人。我需要安静独处才能恢复内心能量。”
她喝了一口浓浓的砖茶,“找男朋友你得去约会吧?你得和男朋友相处才能处出感情吧?从周一到周五,我除了上班是不出去约会的,周六到周日也是周六出去和周日在家,这样我才能够满血复活,去面对下一周的工作和生活。如果谈恋爱,我就要在周一到周五上了一天班之后还要花时间去约会,就得从周六到周日抽出一部分会朋友的时间去和男友约会。这都会影响我的生活质量。”
我瞪大眼睛听着这些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谬论。人间清醒,我现在想到的只有这个词,现在的年轻人太清醒了。
她会花几百到一千块钱去看各种明星的演唱会,不管是郭德纲的相声表演,还是周杰伦或者是易烊千玺的演唱会;早晨会买一个7块钱的咖啡套餐,在放假的时候又会喝杯9块9的星巴克或者更昂贵一些的拿铁咖啡;会买一百到三五百块钱的戒指项链配合自己每天的穿搭;她的偶像也在不时变化,从歌星有影星,到韩国的爱豆。
她会很理智地去追星,知道那些歌星都是垃圾,但是她只是去追他们的才能,只要他们不违法,就可以容忍。
他们这一代少了一些我们那个时候的冲动和激情,多了一些理智和清醒,我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惋惜。
现在,听着她对我侃侃而谈单身的好处,我在心里暗中祈祷:上帝保佑她早日遇见那个对的人。也许在爱情面前,所有的理论都会化为乌有,有一个人让她觉得有你在,我就安心。
说来说去,单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找到错的人,不是吗?不管怎样,你若安好,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