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二十七)
于建德治好病的消息在村子里悄悄的传递着。村里人按照他们自己的想象猜测他们认为可能带于建德看病的人是何方大神。不断有人打听治好于建德的病的医院,有亲戚朋友有这方面疾病的人,就推荐他们去这里治疗,说如何如何的好。于建德一一告知,同时希望这家医院可以治愈他们和他一样的病痛,解救他们被疾病所折磨的身体。
于建琴将她哥去医院治病的日期从入院到大约出院的时间段列在一张细长的纸条上,贴在桌子的右上角,每过一天就划掉一个相应的数字,直到最后一个数字划完的那天却不是她可以休息回家的日子。她度日如年的翘首盼望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到了星期六,可以回家了。
她在星期五晚上就收拾好了行囊,即很简单的几本书,几件换洗衣服,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跑到镇上的商店里用身上仅有的几块钱买了一点代表心意的营养品。她急切地想看到治愈后哥哥的样子。她自小对哥哥印象,就是一个随时都能被一阵大风刮倒、被一根指头指倒、毫无生气、半死不活的、活着比死了还累的嘴唇和手指末端发紫的行动迟缓如老人一样的毫无青春朝气的病人。
当她揣着那颗激动的快要跳出来的心推开家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失落之余,她想到哥哥肯定在自己的家里了,于是将肩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便撒腿往哥哥家跑去。但迎接她的是哥哥家紧闭的大门。她只有怏怏不快地回家去。
徐惠英在屋里明明听到门响,感觉有人进来,又没有了动静。来到院子里,看到闺女的书包、衣服、还有一些营养品,“原来是小丫回来了。”她自言自语道,“书包都仍在地上,忙的什么也不知道。”她提起书包和营养品放到堂屋的桌子上,又回到院子里把小女儿的衣服拎起来放在院子当中的大盆里等闲下来的时候洗净晒干,明天她回学校的时候带上。然后再次走到门口,伸头往外看了看,没有人,说道:“这疯丫头,来家一句话没说,就跑不见人影了。”重又进来,关上大门,就去锅屋给她小女儿弄饭吃。于建琴每次回来都是跟饿狼一样,好像好几天没吃饭,东一头西一脑地乱找东西吃,嘴就不会闲着一会儿。徐惠英自然觉得孩子在外吃不饱,受屈了,所以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做一些他们老两口舍不得吃的东西给她吃。
于建德出院之后,为了方便生活,他们本来各各做饭吃的两家人,现在变成了在老宅吃饭的一家人。因为地理的活很少了,于慎言老两口能忙过来,他们主动帮忙接送孙子孙女上下学,好让于建德、孟凡欣两个人有时间赶集卖货挣钱,把前面的老账慢慢还上,以获得心理上的安宁。即使湖里的活儿多,儿子儿媳也会把他们的活儿一起干了。过去儿子身体差,他们老两口岁数大了,帮不了儿子,孟凡欣一个人拼死拼活干活还都落在别人的后面,所以也帮不了他们。现在不一样了,儿子身体好了,两个劳动力干活要快许多。虽然目前没有什么活了,但于建德两口子还要赶集卖衣服挣钱,在家吃饭的时间少。早上在他们自己家里吃,中午带点饭,要不就在街上买点吃。晚上回来也就喝碗汤,多添两碗水的事,省的他们回来还要生火动灶的,有那点时间不如让他们多歇会儿。
于建德出院之后,孟凡欣 本来是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但身体好受了的他,什么都想干试试,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进货他也要去,说孟凡欣一个人他不放心;赶集他也要去,说多少能帮一些忙,比一个人强。事实上,确实如此。现在,他们进的货可比孟凡欣一个人干的时候品种多了好几样。他们家买了一辆烧油的三轮车,这样赶集省了不少劲。
因为于建德的参与,侯仁智就不用专门等孟凡欣一起了。他们会根据各自的需要可能会错开赶不同的集。过去赶同一个集,是他们觉得孟凡欣一个女人身单力薄,支伞、摆支架、上货有时候需要侯仁智两口子的帮忙。对此,孟凡欣非常感激。他们的表哥侯仁智夫妻俩不但带她进货,还带她赶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们想找个机会专门请侯仁智两口子和刘思扬两口子吃顿饭,以报答他们在自家最艰难的时刻伸出无私援手的这份恩情。
目前,侯仁智他们资金雄厚,买了一辆小货车,出行就更加方便,也可以跑的更远,赶更大的集。进的货也上一个档次,卖的价格也略高一些。他们一起出摊时,孟凡欣卖的比侯仁智卖的东西要多一些,因为她的货相对便宜。虽然质量很一般,但款式很新颖,再加上价格的差异,人们权衡之后还是选孟凡欣的多一些。对此,孟凡欣也比较不好意思。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她心里是非常愧疚的,生怕侯仁智有意见。
自从和孟凡欣分开赶集,侯仁智的销货量也有比较大的增长。他们的质量、档次也逐步提高。同时侯仁智和他的表弟刘思扬在镇上和开了一家大型服装店。他们两家各派一人主管,又招几名营业员,已经顺利开张了。但侯仁智和刘思扬还照样赶集卖衣服。
于建琴心急火燎的再次推开自家大门的时候,她的母亲徐惠英已经给她做好了一大碗丝瓜鸡蛋炖粉条。她一边关门还一边不死心地将头伸在门外左右看了看,确保她哥哥没有从哪个方向突然冒出来,才撅着嘴将头缩进来,并用力关闭给自己的脑袋预留的那个缝隙。
“娘,我回来了。”她有气无力地往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一坐。
“我知道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徐惠英洗了一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将嘴一哝,说:“吃吧,弄好了。”
于建琴马上来了精神,站起身,洗了手就去找筷子,边吃边问:“俺娘,俺哥去哪儿了?俺想看看他现在什么样。”
“一会赶集回来你就看到了。”
“啊?都能赶集了?”于建琴吃惊地问。
“那可不?可带劲了呢,进货他也去了。你嫂子想让他先歇一阵子,他不放心。”
“哦,”于建琴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粉条,一边认真听她娘说她哥的事。
“哎呀,我心边没想过,恁哥的病还能治好,真是老天开眼了。”老太太坐在她闺女的身边,很享受地看着她闺女狼吞虎咽,感慨着,撩起衣角去擦眼睛。
于建琴赶紧起身给她娘捶捶肩膀,擦擦眼泪:“是,是,是,老天开眼了,把您老人家的儿子治好了。来,笑一个。咱可不兴流眼泪哦。”
“傻孩子,我这不就是高兴嘛。”
“高兴,太高兴了。”于建琴的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泪光,但她努力笑着,不让它们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