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
刘光明,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其人如名,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丢在人堆里,刹那间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直到那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光明和我一个村子。因为住的近,两家又脾性相投,小时候他父亲经常带着他来我们家串门,他和弟弟一般大,彼此都是很好的玩伴。
后来上学,工作,人生轨迹不同,交集甚少,但是他的名字偶尔就会出现在与家人的通话中。父母会在电话里说:“光明去某某地上班了”,“光明要娶媳妇了”,“光明有小孩了”。
已经记不起上次提到光明是什么时候了,总之是过了很久很久,久的我都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了。可是就那么突然的,母亲说,光明出事了。
光明在镇上的污水厂上班,还是一个小领导。那天,一个车间发生了毒气泄漏,毒倒了好几个工人。
光明冲进去救人,拖了一个出来,又冲了进去。然而这次,他没有再出来。
他躺在医院里,一直没有醒来。“他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这是吃惊的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医生已经宣告闹死亡了,只是心脏还在跳动。”,母亲叹息的说。我也一下子扼腕。
“都已经四个月了。”,母亲补充道。四个月了,这个时间扑灭一丝渺茫希望的火苗,带人步入绝望。
我随即想到医药费,数额应该不会小,对于普通农民家庭,足以导致贫困以及债务。然而,母亲说,医疗费都是公家出钱。这件事一直被底下的人压着,没有曝光,不然肯定会有几个领导受处分。
我一时不知该喜该怒。幸运是,他们家暂时没有因此陷入经济问题。愤怒的是朗朗青天,在某处,总有些一手遮天,总有些草菅人命,总有人讨不到公道。
那个毒气泄漏的车间,既然这么危险,平日总该有些应急预案吧?工人日常工作总该有些安全防护吧?平日总该格外强调安全生产吧?但是从母亲的描述来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工人就像普通工种一样,赤身暴露在危险之中。光明和他的另一位同事冲进去救人的时候,都没有带任何防护,就那么全凭一腔孤胆往里冲。人在那个时候,难道想不到安全防护吗?我想应该是想得到的,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我猜测,要么就是厂里压根没有,要么就是全是摆设,不知在哪个地方落灰,拿取十分麻烦。他们救人心切,根本来不及去取。
如果真是这样,这本该是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人祸。
如今,被宣布脑死亡的光明继续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外面是绝望的亲人。他的妻子刚生了二胎,一切都是那么绝望。
这四个月里,小村庄也发生了大变迁。
村干部和镇上的领导们在村里盖起了楼房。就在这两天,村里张罗着抓阄交钱分房子。
光明的家自然也要被拆的,也是要住进楼房的。如果他醒来,是不是也好奇自己家分到了什么样的房子?好奇自己家补了多少钱,又交了多少钱?
等到光明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光明,他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把光明留给别人,无尽的黑暗留给自己。这个名字从此之后不再普通。
那一刻,他不再是小人物。丢在人堆里,他是不一样的。
期盼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