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追——第七章

第七章

三月，在中州绝大部分已经是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但是在雪郡，三月还是落雪的时节。
冰辰用右手拖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江绫一丝不苟地抄写着文书，嘴里念念叨叨的。
江绫搁下笔，抬头说：“怎么，这么闲？”
冰辰打了个哈切说：“哪里闲了，看你看的都困了。”
“贫嘴，”江绫折起抄完的文书，塞进一个信封，递给冰辰，“你马上启程，回一趟飞雪城，把这个交给城主。”
“诶，又打发我跑腿。”嘴上这么说，冰辰还是接过信封，往怀里一放，伸了个懒腰。
江绫看着冰辰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又叮嘱道：“这封信关系重大，不可玩笑。”
看着江绫一本正经的样子，冰辰忍不住笑出了声：“江绫，什么事这么严重，看你样子天好像都快塌下来了。”
“差不多吧。”江绫收起桌上的一摊文件，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冰辰吐了吐舌头：“天塌下来了还不快跑？你让我回山上送信就不仗义了，要知道山上地势高，要是天塌下来山上就先遭殃了。”
“贫嘴，要是天塌下来了，谁都逃不掉。”江绫站起身，不准备和冰辰继续讨论天塌下来的话题。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去去就回来。”
江绫见冰辰准备出门，却是叫住了他：“等下。”
“恩？”冰辰回头，略带疑惑。
江绫皱了皱眉说：“你回去，就不用下山了，留在山上，一切听城主安排吧。”
冰辰一听也是皱起眉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不会真是天塌下来了吧？”
“自然不是，只是这次时态比较紧急，山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
冰辰站在门口，轻笑中带着惊诧：“这么严重？说的好像有人要围攻龙骨山似的。”
江绫点点头：“不错，雪郡周围六个郡的守军已经开始向雪郡集中了，如果我哥的消息不假的话，谢欣是要准备攻我飞雪城了。”
冰辰听了，脸上的轻笑慢慢凝固起来：“什么，谢欣有这个胆子？！”
“上官千辰一事，恐怕是触到了谢欣的底线。”江绫不无忧虑地说，“冥宗撤出龙骨山，如今若是谢欣一意围攻雪山，那情况就不妙了。我且留在雪郡与剩下在外的几位联系，你先回城中给城主提个醒。”
看着江绫脸上的表情，冰辰握了握拳头，然后点了点头说：“保重！”
“保重！”

乱世中的儿女，留给他们的很少是相聚在一起的整段时光，更多时候思念成了彼此之间唯一的联系，而每次面对未知的分别，却只能互道珍重。

此时，在蓝城的城楼上，大辛军的攻势刚刚退去，一股疲倦弥散开来，疲倦的士兵或是靠着城墙，或是枕着不知道是战友还是敌人的尸体打盹。
红雨和邵云还是像往常一样站在这里指挥着青国守军击退敌人一波一波的进攻。蓝城的攻防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是大辛攻城的军队，还是蓝城守军，都已经快到了承受的极限。
对蓝城守军这种困局自然不必说，对大辛军队来说，久攻不下加上士兵在大漠中的各种不适，以及后勤粮草补给队伍遭到青国民间的各种骚扰。一种不安也已经在大辛军中弥散开来。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跌跌爬爬地跑上城楼。
“将，将军，不好了，”传递消息的士兵大口喘着粗气，“我们，我们的身后，出现了大片军队，从旗帜看，不是青国军！”
“什么？！”邵云脑子一下子蒙了，难道是大辛军的包抄之计？如果真是这样，有一路大辛军队切入蓝城后方，与正面的大辛攻城军队形成夹击之势，那蓝城将立刻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红雨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但是她随即问道：“古城，常林城可有失守？”
邵云立刻摇摇头：“没有，今早还收到了古城和常林的战报，并没有发现大辛军队的迹象。红雨，你的意思是？”
红雨轻笑一声：“那这背后来的军队，就不会是大辛军队了。蓝城防线，连古城，常林，形成对敌军的纵向阻拦。他们若要想不攻下古城或是常林就对我蓝城发动背后袭击，那只有绕过诺哈死地，那样的话，以我们知道的大辛军队的行军速度，他们是办不到的。”
邵云一听，立刻恍然：“不错，七日前大辛攻破高林防线，他们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行军绕后，那也要不下十天，况且他们对穹漠地形并不熟悉，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我们背后呢？”
“那……将军以为，来者是何人？”说到这里，红雨的话里满是疑惑。纵使她对大漠局势了如指掌，也想不出来的是哪一路人马，是敌是友？
“不是青国军……”邵云皱起眉头，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叫过刚刚前来传递消息的士兵问道：“你说说，他们旗帜是什么样子。”
传令的士兵听了这话，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一边点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回将军，我们把他们旗帜画了个大概，您过目。”
邵云点点头，他接过那块布，眼睛扫了一下纸上的图案，整个人突然呆在那里。
红雨觉得奇怪，她凑过去看了看布上的图案。
上面画着一滴血，下面两只手掌举起作承接状。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图案，于是转而看向还在震惊之中的邵云：“将军？”
邵云僵硬地转过脸来：“北蛮族，贡王亲卫军。”

五天前，青城。
青靖放下手中的急报，转而看向立在床边的叶随风。
“事情有些麻烦了啊。”青靖叹了一口，“不知道剑使可知道北蛮族。”
“北蛮族？”叶随风一愣，“略有耳闻，不知道王爷说的可是西北荒地上那些野蛮子。”
青靖微微诧异：“剑使的渊博让本王刮目相看，不错，北蛮族居住在西北荒地，但是西北荒地条件恶劣，北蛮族经常有觊觎我穹漠的行动。”
“觊觎穹漠？”叶随风一愣，“莫不是，西北荒地条件，竟比穹漠恶劣？”
“你说的不错，和西北荒地比起来，穹漠简直是人间天堂一般的。所以我青族镇守于此，原本的目的便是抵御北蛮族。”
“虽然之前有所耳闻，但是现在听王爷这般讲述，却还是让人大吃一惊。”
青靖拿起手中的急报说：“你可知道，这份急报所言何事？”
叶随风摇摇头，却也露出好奇神色。他认得这种信报，是加急中的加急。
“北蛮族贡王亲笔来信，要援助我青国。”
“什么？！”叶随风一愣，随即觉得这事不简单，“莫不是，有什么诡计？”
青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北蛮族大军已经到了我青国西北境，剑使觉得如何？”
叶随风微微诧异，他没有想到青靖会问他的看法，在他印象中，眼前的青王，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犹豫。
见青靖在等他的看法，叶随风皱了皱眉说：“依我之见，就算北蛮族有所企图，我们也是没法正面拒绝他们。”
青靖叹了口气：“剑使所言甚是，这也是本王犹豫之处。若是强拒了贡王，我青国估计要顷刻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但是，若是同意北蛮族入关……”
青靖没有继续说下去，叶随风自然知道，这青国世代基业，立根穹漠，抵御北蛮族，若是在青靖手上，让北蛮族入了关，那怕是要愧对列祖列宗了。
良久，青靖看着手中的急报，又叹了口气说：“也罢，若是青国不存了，我也无法去面对列祖列宗。派人去探探贡王口风吧，和他们谈便是了。”
叶随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知道眼前的老人内心的纠结，但是作为青国的统治者，他没有办法显示出自己软弱和犹豫的一面，只能独自忍受。
他忽然想到另一个人，那个敢爱敢恨的青国世子。
“可惜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