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览书：谁是“白痴”？

《白痴》，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荣如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50万字。

读完这本书，颇具挑战性。一来人有些浮躁，入境难；二来时间太零碎，而译本的状况需要略长时间去沉浸。记得有两次是周末，各读了将近200页，其余就是叼零“瞄”完的；再就是陀氏的行文风格，描写太细微，节奏极缓，更考验读者的耐心。

说说两个主人公。

男的，梅诗金公爵。孤儿，因贵族的善心庇护被收养并前往国外疗养，及长，穷困潦倒回国，不谙世事，行为若孩童般真诚坦白，被称为“白痴”。他因意外获得一笔遗产和爵位，一度令周围人羡慕嫉妒又鄙视，但又因博学谦恭善良坦荡，得到将军最漂亮的女儿阿格拉娅的青睐，而他自己对另一个惨遭蹂躏、被人买卖的美丽女人娜斯塔霞印象至深，甚至许她婚姻希望解除她的自我践踏和不幸命运。在两个女人以及由此构成的关系里，他感受人间爱意，也倍受人情奚落。他通常沉默寡言，急人所难，诚挚得周围人吃惊或羞愧；但偶尔他会急躁不安，激动得长篇大论，难以抑制到癫痫病发作。

作者想要塑造一个完美的良善之人，高尚之人，却让他有难抑之隐，难治之病，也许这本身就说明世间的真理是缺憾。至于他不能确定的爱最终给两个女人都带来痛苦，更说明良善的无能为力，情感的难以两全。

女的，娜斯塔霞，一个被贵族玩弄转让，近似沦落风尘的女子。其接受竞拍，又将竞买的钞票付之一炬的举动，令人震惊而不可小觑。她出场并不算多，但她很多时候都隐身而在。她爱慕公爵，又深感自卑，怕自己配不上公爵，给他带来麻烦和笑料。在这种摇摆中，才会致信给高贵的阿格拉娅，请求她与公爵结婚，给公爵幸福。但爱情是不可转让的，在阿格拉娅的妒忌与讥讽中，她找回自己，决定与公爵成婚，这本来该是相对完美的结局。可是教堂外，她又一次被自卑自贱打败，跟赎买自己的暴发户罗果仁逃走，虽然知道对方的性情，知道自己一次次挑战对方底线的结果，还是选择了自我毁灭。

她死在罗果仁的刀下。

唐吉诃德式的理想主义者，无比高尚的良善之人，无法救赎一个自我鄙薄的灵魂，更无法改变一个烂污不堪的环境，这令人无法不深深叹息。

可是，也正因如此，这个坦诚无比的男人，和这个尝试与自身命运做搏斗的女人，才会发出划过黑夜的光亮，让读者看到人的魅力和尊严。

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暴露于世的人，美好得令人觉得好笑的人，是更伟大的灵魂还是更无知的“白痴”？

2020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