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走的时候

丧礼//走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多得是熬不出头便两只脚都踏进了棺材的人。

——题记

   

   

一

赵大爷过世时才七十八岁，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并不算高寿，但一样的满座高朋，神色各异，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喜笑颜开，似乎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宴会，并不像是在办丧宴。赵小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阅历太浅，看不懂生死，只觉得他们的嘴脸，很招嫌。

“小意，你要是不舒服就先上楼歇会儿吧。”

她的母亲一脸疲惫的说着，短短几夜，白发多得不像话。

“嗯。我知道了。”

除了乖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上楼吧，上楼也好，看不到他们，能够安安静静的，悼念一下那个陪着她成长却在她还未长成便离开的人。

 

二

门打开了，房间里坐着几个面熟的人，年纪不大，想来应该是亲戚家的孩子吧，自己的亲戚，大多很少往来，即便来往，也都是有求而来，如今看着他们玩着电脑嘻嘻哈哈，赵小意瞬间爆发了，可是一开口却没有什么声音，眼泪倒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想，她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的，实在是太难过了。

门是被很用力的带上的，下楼的脚步声很重，留下的人是什么表情赵小意没有在意，也不在乎。她只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哭一场，来告别这没来得及见的最后一面。

可是她没有地方去，脚步前后只到了门口的那个小矮房子里，原以为会没有人的，事实却并不如所期望，一时间再也忍不住，顾不上其他便趴着失声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坐了起来，望着窗外已经黑的不像话的那片天，愣神。

 

三

“外公，我们回家好不好？”

忽然之见耳边出现了幼时主机的声音，她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破旧的院子里，几个老人精神矍铄的打着麻将，外公坐在一边老掉牙的木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嘬着旱烟，她不喜欢这个味道，但还是忍者。

“小意乖，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咱就回家，好不好啊。”

赵小意忽然就笑了，现在想起来，外公那个时候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真的是老不羞，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其实那个时候外公好像已经生病了，可能老天觉得他前半辈子趴在地里还苦不够，所以后半辈子又让他泡进了药罐子里。

四

“小意。吃饭了。”

母亲在门口喊了一声，将她拉回了现实，满眼灯火，照的眼睛生疼，如果可以，她宁愿在回忆中不想醒过来，吃饭又算得了什么呢。

餐桌上的人一如之前，大人有笑的，小孩儿有闹的，无比刺眼，倒是她的母亲现在很平静的说着一些话，大抵是去世前的外公说的，旁的人都说不用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知道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母亲倒也罢了，而她也没有追问。

五

隔天，是火化。赵小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要从土葬进化成火葬，是神神鬼鬼不可言说，还是如今的寸土金价为了节约环保。无论是哪一个，都有些残忍，明明从那么小长到那么大，临到头了却给塞到小盒子里去，想想就憋得慌，只是除了感叹，没别的了。。

遗照是赵小意捧的，她死死的护在怀里，这是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了，比不得小时候天气冷，她一个劲的要缩在外公的军大衣中那般，没有温暖，全是严寒。一路上仪仗很长，赵小意忍不住想到，一条路分阴阳，这边人多，能不能让那边也沾点热闹。当然这也就是想想了，有期望总比没有期望要好。

六

墓是在山上，自己的土地会比公墓更有家的感觉。只不过赵小意并没有上去，她在山下等，等着母亲他们给外公安家落户。

时间有些漫长，在她忍不住东张西望的时候，山上的人都下来了，他们各自说着话，赵小意一点也听不进去，她只感觉到，越来越远了，来的时候母亲特地交代过，不能回头，她不怕自己触了什么忌讳，她怕自己触的忌讳给睡在那里的人带来不安，只能硬忍着往回走。

七

“赵大爷如今是享福了。”

这是赵小意回家后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她忽然觉得这些人有些可怜，他们在生活着的年代煎熬不出头，只能把希冀放在身后，这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身后。

八

“妈，你说外公在那边会过得好吗？”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希望能得到宽慰。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