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先森与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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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喜欢的姑娘永远十八岁，别人会老去，而她不会。她曾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是我厌弃这周遭一切的唯一温暖，也是我如今活下去的唯一坚持。我可以忘记所有人，唯独她，永远在我这里。”说出这些话的禾先森用手护着他心脏的位置。
我大概是读懂了我眼前这个看似温和近人实则拒人千里的人说出的这番话。他口中的那个姑娘应是他的挚爱，如果没猜错的话，两个人之间应该有着常人不可能经历的世事羁绊。
我来这家孤儿院帮工已有两周的时间，而禾先森似乎是这里的常驻客。相处两周下来，我发现这个年轻人在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另一副与之相反的面孔，说不上来的感觉。孩子总是亲切的称呼他为小禾哥哥，而我这一句小禾哥哥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和院里的其他职工一样，称呼他一句禾先森。
冬日午后，忙着哄着孩子们睡下之后，我沏了杯暖茶，倚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风是凉的，云是缓的，眼前人是疏离的。
大约是相处久了，禾先森对我不似当初的清冷，我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大体拼凑了他和宁姑娘的故事。
1.不要笑了，会累的
阿宁的对面搬来了新邻居，整一天宁妈都在忙碌着，准备乔迁礼和洗尘宴。听宁爸说，这家新邻居的女主人是宁妈的高中同学兼大学玩伴，只是毕业因为工作原因两个人已有多年不见，但是通讯往来却还在延续着两个人的友谊。
“宁宁，你禾叔叔家的小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但是身体不太好，他们这次搬过来也是因为禾言的病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你一定要乖，平时不要带着禾言瞎闹，记得让着禾言，听到没有？”宁妈一边忙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和身边正在看着武侠小说的宁月嘱咐着。
“哎呀，妈，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带小禾弟弟爬树跳房顶的。这方圆十里还没有能打得过我的小学生呢，我一定罩着小禾弟弟，绝对不让别人欺负他。”
“你呀你，平时少看点武侠小说，一点女孩样子都没有，待会让你禾姨好好说说你。再说了，谁说禾言是你弟弟的，他明明比你大一岁。”宁妈伸出沾了面粉的手指点了点宁月的鼻尖。
“我不管，我护着的人必须得叫我姐，不然我护着他干嘛？”宁月一脸较真的看着宁妈。
“唉，我真是管不了你了。宁宁，其他都无所谓，但是禾言，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妈妈照顾好。”宁妈突然换上的严肃表情让嬉皮笑脸的宁月无所适从，只能慢半拍答道，“好。”
门铃响起，该是宁爸接禾叔他们回来了，宁月忙不迭的转身跑向客厅，“妈，我去开门。”
宁爸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宁月的头发，“宁宁，快点向你禾叔禾姨问好。”
“禾叔叔好，禾阿姨好。”话音未落，宁月罪恶的小手就伸向了比自己矮半头的禾言，手中重复着刚才宁爸的动作，“这是禾言弟弟吧，长得真讨喜。”
“宁宁，别没大没小的，叫哥哥。”宁爸惯挂在脸上的笑容立马收回，眼神中的恐吓意味大约只有宁月才能看懂。
“没事，叫什么都无所谓，小孩子嘛，别太拘着他们了。”禾姨此时的开口解围，顿时让宁月好感倍增，怎么越看越觉得禾姨像是武侠小说里那种温婉和善的师娘呢。
“宁宁姐姐好。”小只的禾言站在这些大人中间，常年累月的医院疗养下来，让他的脸上多了一种病态的白，一双澄澈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看进了宁月心里。宁月突然觉得，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大概无论什么要求她都能满足。
“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坐。”宁妈放下了手中忙活的事物利落的招呼大家进门。“这么多年没见，感觉又回到了大学时候。”
“对啊，你都没怎么变。”禾姨看着宁妈回想起两个人大学时的青春过往，一时记忆涌上心头，两个人一起回厨房怀念往事去了。
“宁宁，你带着禾言去书房玩去吧，我和你禾叔叔好好聊聊。”
“好嘞，爸。”宁月拉起禾言的手，转过头去看着他，“走吧，我带你去看我的收藏。”明亮的眸子里装着小女孩的小心思，带着几分自信和炫耀。
禾言想着，大概在那时，他就沉溺在这双眸子承载的星光里无法自拔了。
书房靠近二楼楼梯口的位置，南侧的阳光透过飘窗照进来。宁爸特意为宁月准备在这的小书桌，还有榻榻米上宁妈准备的玩偶抱枕，孩提时在空白墙面上留下的涂鸦，这一切都留着宁月的成长痕迹。
“宁月姐，你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吧。”
“嗯，很喜欢，他们忙的时候，我多数躲在这里看书玩游戏。”
“真好，我也很想有这样一个书房。”禾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几分向往和几分失落。
“没事，以后你可以天天过来，我的书桌分你一半，榻榻米也分你一半，故事书可以一起看，怎么样？”手搭在禾言的头上揉了揉，怪不得爸爸每次都对自己做这个动作，头发的触感真好。“还有，其实你不用一直笑的，这样很累。”
禾言第一次在同龄人的语言里听到这句话，不免得怔了片刻，面前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孩其实也有着敏感的一面，只是自己不笑，只会让父母更多添担心罢了。
禾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挨着宁月坐了下来，手中拿着同款的武侠小说，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桂树开花了，风吹过，满室馨香，身边的女孩沉睡在甜美的梦里，少年背对着阳光，隐在阴影中。
2.我是他姐，谁敢欺负他
九月新生入学，宁爸开车将两个初中新生送到学校办完入学手续后就离开了。
禾言跟在宁月身后亦步亦趋，面前的女孩束了高高的马尾，这样的利落才符合武侠小说里的侠女气质，宁月回过头来向他解释道。
新生分桌，班主任按照身高将禾言安排在了第一排，宁月在他后三排的位置。
体育课上，宁月这个开朗且好动的性格迅速赢得了一大批同学的关注和欢迎，禾言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坐在草坪上看着他们放肆的跑闹。
十二三岁的年纪，大概所有一切都会表现出来，譬如他们发现了禾言的不同，发现他比同龄男生矮了半头，发现他从不和他们一起打闹，进而开始嘲笑或者集体排斥。
班上的男生领头张帆最先看不过禾言的这些异常。“我说禾同学，你该不会是个女的吧，成天娇滴滴的连体育课都不上，怎么，就这么看不上我们这些同学啊。”
“你想多了。”
“呦，我想多了，我想没想多，你脱衣服让我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还未等禾言反应过来，张帆的双手就开始拉扯禾言的衣领，力气大到禾言无法挣脱。
市立中学的运动服本就宽松无比且不耐撕扯，还在做热身锻炼的男生听到衣领撕裂的声音如同发现了新奇的游戏，纷纷跑来围观。
被困在在众人中间的禾言毫无还手的余地，白皙的脖颈被衣领勒出了清晰可见的红痕，“张帆，你不要太过分了。”此时的言语刺激对禾言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在男生的起哄下，张帆撕扯衣服的力气越来越大。
禾言感到了快要窒息的压抑，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张帆，你长本事了，敢欺负禾言了是不是，怎么，当初还没被打够。”宁月一把推开拽着禾言衣领的张帆，顺势拉起了倒在地上的少年。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是禾言的姐姐，谁要是再敢欺负他，别怪我不客气。”从市立小学直升过来的学生都见识过宁月打架的功力，顿时做鸟兽状惊散去。
“老大，这是你弟弟啊，早说啊，我这不是不知道嘛，放心，以后我绝对罩着禾言。”
“滚。”
算了，这次就让你逞一次威风吧。禾言昏过去前的最后想法。
3.咱俩坐同桌挺好的
自从上次禾言因为被张帆纠缠昏过去之后，班里再也没有人敢惹禾言的麻烦，一来有着宁月的势力镇压，二来他们也怕禾言再一激动又出什么事。
虽然麻烦少了，但能和禾言说得上话的人也少了。学校没有对禾言的病史做公开，班里同学更多担心的是禾言的病会有传染性，但凡禾言出现的地方，他们都躲得老远。
禾言的同桌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刚开始觉得禾言笑得和善，总爱与禾言聊上几句班里的八卦，抱怨一下老师的作业。禾言昏倒之后，小姑娘立马在桌子上画了条三八线，但凡自己的东西过了线，一律扔掉，甚至自己在课桌里藏了医用酒精，每天偷偷的把自己的文具消消毒，求个心理安慰。
禾言看着小姑娘摆弄这些没用的，也懒得解释，偏过头去看向窗外操场上正在踢球的同学，眼神中带了几丝羡慕。
“想和他们一样，就赶紧把病治好，这样你就能跑能跳还能背着你姐我回家了。”
禾言转过头来一脸惊讶看着宁月，“你怎么搬过来了？”
“我在后面看不清黑板顺便过来监督你学习。”
“宁月姐，貌似某人上次的成绩不如我。”禾言笑得一脸无害的看着宁月。
“呦，把姐的成绩记得那么清楚，是不是看上姐了，嗯？”宁月把刚从电视剧里学来的风月女子的眼神用在了这句话上。”
禾言立马把头偏过去忍着想吐的表情说了句，“宁月姐，你还是搬回去吧，我的早餐要出来了。”
后果自然是换得宁月的一顿暴打。
4.每一年都是新生
时间就这样在两个人的嬉笑打闹中飞快度过。宁月已经习惯了两个人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打游戏，泡书房的日子，除去禾言每年例行检查和休养的那几个星期。
宁月早就对市立医院的地形轻车熟路。由于这周老师有集会，学校提前半天休假，这对身处初三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个绝好的消息。宁月带着自己这周的笔记匆匆赶来，也不知道禾言这个星期在医院过的怎么样，但愿他的病情没有复发，但愿自己每天逼着他多吃饭长出来的肉没有快速消逝下去，还有脸不要再白了，害的自己在他身边都不像个女生了。
“宁月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早。”禾言的特护在病房外和宁月打着招呼，“禾言现在刚睡下，你小点声，不要吵到他了。”
“知道了，美丽的护士姐姐。“食指放在微翘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透过白色窗帘的光淡淡的洒在室内，空气安静到只能听到禾言轻轻浅浅的呼吸。少年手中的精装笔记本是半开合的状态，大概在临睡前还在复习着课堂知识。
宁月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柔和，她轻轻的从禾言手中拿走笔记，打开的纸张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清秀字迹，而笔记的开头赫然写道：宁月，很开心又和你度过了一年……
此时躺在床上的少年，眼帘微动，已是醒来。宁月还来不及收起正在偷看的笔记就被他捉个原形。“没关系，本来就是写给你的，早晚你都会看到的。”
“那我还是等早晚的那个晚吧。”
“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禾言索性坐起身来，与身边人平视聊天。
“学校老师有集会，提前半天放假。还有你不陪我来学校真的是太无聊了。”
“再过几天我就能出院了，不要太想我。”禾言抬手摸了摸宁月的丸子头，当年宁月自己热爱的动作，被眼前人学了个十足十。幸好此刻的禾言是坐着的，自己还有还手的余地，等他站起来，这一米八的身高，只能让自己仰望了。
宁月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孩是如何在这三年里后来居上甚至反超自己身高好多的，宁月把这归结为宁妈的偏心，只为禾言做好吃的，而自己只能将就。
“快中考了，我把课堂笔记试卷什么的都带了过来，知道你平时聪明，不需要复习就能拿个满意的成绩，但这毕竟还是中考，不能太过大意，你姐我还等着你陪我一起上高中呢。到时候牵着你出门，就凭你这先天优势，我肯定能换得大量物资。”宁月一脸憧憬的看着禾言，恨不得现在就拖出去放在展厅里挂个牌子，上面写道拍照十元，抱抱百元。
“宁月，到时候别收不到钱反把自己搭进去。”禾言一挑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宁月。
“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呢，我可是你最最最亲爱的姐姐啊。”
“貌似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
“那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我弟，这辈子都是。”
“好好好，这辈子都是。”日常讨论辈分问题，最终又以禾言的妥协告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