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缘
1
我好读书,不求甚解的读,更好买书,行云流水的买。每有好友来访我家时,总不免对我的书柜惊叹一番,因为其中书不仅多而且杂,人文地理、历史政治、美食健康、散文小说等等无一不有。读的书多了,好读书的名声也是稍响了一些,便会有人问:你如此喜欢读书,平时买书如何分辨好坏?
我稍觉尴尬,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我买书好像谈一场薄情寡义的恋爱,若是有了眼缘便纳入囊中,许多书却往往带回家只读一两页便放入书柜,许久以后才会记起。因此如何挑书我根本无法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我只看“眼缘”二字足以。
何为眼缘?用一句歌词: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2
三月的下午,天阴又微凉,却掩不住开春时节内心的燥热。书柜里还有大半没读的书,我却如一只偷腥的猫儿漫步在书店里,无需精挑细选,就如同和女子一见钟情,只讲究一眼的缘分。这种时候我便会自嘲,自己是不是就像那乾隆皇帝,明明后宫佳丽无数,却非要七下江南处处留情,是否世间男子若心无所依皆会如此?
闲逛许久,发现一本略久的老书,过去一直买不到正版,今天居然在这遇到孤本。正当我伸手碰到书的时候,另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也伸了过来,毫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我的手,然后便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迅速缩了回去。我侧过头,见着一张轻施脂粉,洁白干净的脸,眼神清澈中却带有一丝慌乱。
女孩指了指我拿着的书,问我:“你要买?”
我点了点头,女孩却笑了:“我不买,我只是想随便翻翻。给我看几分钟好吗?”
“好。”我本已打算将此书拱手相让以示君子风度,既然女孩这样说,我便微笑着说:“那我再去逛一会儿,过会回来。”
女孩点头,我就走开,漫无目的的在书从中闲逛,大约十分钟后回到原处,女孩还站在那等我,好像因为过了许久见不到我面色有些焦急。见我回来,便微笑着将书递给我,我也还给她一个微笑,拿着书迅速地去付了款。
回家以后,那本书一页未翻便被我扔入书柜,心里想着以后再看,终于还是许久没有翻过。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时节已然是深秋,我偶然翻出那本书,泡了杯普洱,靠在沙发上翻阅。刚打开两页,一张小纸条从书页中落在我的膝上。
纸条上有着一串数字,字迹娟秀,应该是女孩的笔迹。这是一个电话号码。
半年前,书店里那个女孩的脸已经模糊了,但是那只白净的小手还留在我的记忆里。见到纸条的瞬间,我想起了她。
3
我度过了纠结又漫长的一天,天秤座的选择困难症绝对是人类史上有待解决的巨大难题之一。
我能给自己无数个忘记这号码的理由。时间过去这么久,她早就把我给忘了吧?或许还记得,但是很生气,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电话,我该如何解释?如果我告诉她这本书一直被我束之高阁,是否她会觉得我只是个装腔弄调的肤浅男子?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那女孩给我留下的号码,可能只是某个店员整理时不小心将抄录的号码遗失。或许只是一张无趣的广告,“先生您好,代办大学高中初中小学毕业证?”,会是如此吗?
千万个理由仍然抹不去心中那一丁点狂热的念想。噢我的天,有个姑娘给我留了电话号码,对于普普通通的我,可算是中了人生的大奖。人呐,明知道不太可能的事情也会拼命去想,买了彩票也不愿意承认其实是为体育福利事业做了两元的贡献,如果要是中了呢?
如果,是生命中最美好又最不堪的词。我们带着对生命中下一个如果的企盼迈步前行,又在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想象破灭消散之际黯然神伤,但人还是会继续走下去,因为不知道未来的时间线上还有多少个可以成真的如果等着我们。如果可以,如果你还在,如果没有如果,那该多好。
凌晨0点0分,我深呼吸三次,拨号,等待。几秒钟后,如我所愿,手机里传来动听悦耳的女声,宛若天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4
时间过去许久,这个号码还静静躺在我的通讯录里。在我觉得特别孤独的时候,我就会试着拨打这个号码,这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虽然它一直是空号,却如同一点星光,若有若无的温暖着我。
也许,可能,大概,我曾是某一个女孩的眼缘。这样想,也就足够了。无论她在哪里,愿她岁月安好,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