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首都，204公里（四）
第四章 别离的笙箫总会是不出声的。
1
首都夏夜的风是热的，热到每一处的黑暗都燃烧着火焰。尽管已是深夜，但穿行的车辆依旧是密密麻麻。
过街天桥上，铺满了发黄的灯光，而在这凄凉的灯光中有一对男女正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前行着。他们一个叫小东，一个叫孟楠。
“你看这北京的夜景多美！”走到天桥中央的时候，孟楠一只手紧紧搂住了我，另一只手指着一望无际的远方。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这夜里的北京的确美得让人痴迷。可我终归不属于这里，我只不过是这里的客人而已，我的家在离这里二百零四公里的地方，那里的夜晚没有这么绚丽的灯光。
我被酒精搞得头疼，现在的我只想快点睡去。于是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用最后的理智拖着她往天桥下面走去。
我们坐上了去往她家的出租车。可她依然和我重复着那一句话：“你看这北京的夜景多美！”我眯着眼睛靠在出租车的座位上，酒精的作用加上全身的疲惫让我自动屏蔽了孟楠的醉话。可就在我要睡着的时候，苏晓给我打来了电话。
“小东！”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想我了啊！”我尽力让我的醉意不在我的语气中表现出来。
“没有，只是我....我.....。”苏晓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我追问。
“没事，我去加班了。”说完，她挂了电话。我听着传来的嘟嘟心里很是不安，可就在我要拨通苏晓电话的那一刻一旁的孟楠忽然吐在了我的身上，那味道让我瞬间清醒，我急忙拿出纸巾擦拭，但这个时候我们却到了她家楼下。
下车的时候，我尽量用我的衣服把她的呕吐物兜住，以防掉在了人家的车上。司机看到我这个举动，原本凶恶的眼神也平静了不少。
我扶着孟楠走进了她的家门，有些清醒的她招呼我把衣服脱了下来。她给了我一件男士衬衫，是阿玛尼的，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定是我们老板的吧。
收拾完毕，我们坐在了沙发上。她拿出了一瓶红酒说让我再陪她聊会儿。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我正要走，她却已经开始说话了，我不知道现在被酒精麻醉的我是出于不想还是不能。
她说着她的故事，我作为一个听众却只是惋惜。我相信，此刻的我对她只是同情。可同情多了，也就变成了其它的感情。
我也忘了她说到了故事的哪个点，总之在那个时候我们相拥在了一起。我忘记了我们如何褪去彼此的衣衫，总之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依然趴在她的身上。
“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
“这是成年人的规矩，没事的！”孟楠倒是很看的开，可我却无法原谅我自己。
一片慌乱中我穿好了衣服直接离开了孟楠的家，我不知道看着我不负责任离开的她心里是否划过些许的委屈，反正此时的我是难过的。
“没有什么的，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在去公司的路上安慰着自己，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越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我们都是没有得到上帝垂青的孩子，又何必无奈着伤害彼此呢？
北京早上的阳光不算太亮，但依旧让我感到刺眼。我看着路旁大树临近迟暮的深绿不由地叹了口气。掏出电话，给孟楠发了一条信息，那信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孟楠没有回复我，我想她是为了让我不内疚。可偏偏我又不是那种潇洒的人。我彻底凌乱，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因为在我活过的这二十多年里，这种事情我还是不敢想的。
走进公司的大厅，我遇到了李林。他的黑烟圈比昨天重了不少，我调侃着说：“你这道还挺卖力的啊！”
“还可吧！不过你这黑烟圈是怎么回事啊？”他笑地是那样的淫荡。
“昨天晚上没睡好！”
“苏晓昨晚加班，别以为我不知道，再说你也没回家啊？”他质问着我。
“真是没睡好！”我没有底气地说着，急忙朝着里面走去。可没走多远又返回到了李林的面前。“千万不要告诉苏晓。”
“放心吧！”他说着，拍了拍我的钱包。
“多少？”我无奈地打开了钱包。
“五百就好！”他笑着将我包里仅有的五张红色毛主席拿走。我苦笑不得，因为那是我这个月的伙食费。可就在我做到座位上的那一刻，我发现我并没有以往的心疼，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这是在为我昨天的错误买单吧！2
下午的时候，我觉得苏晓已经醒了，便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醒了吗？”
“早就睡醒了。”
“那你现在在干嘛啊！是不是在等着我回家啊？”
“美得你！我们组昨天一晚的创意又被否了，我们今天还得加班啊！”
“又要通宵吗？”
“说不准！”
“要是不行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啊！”我关切地说着，她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我和苏晓都知道，我说的这话只不过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寒暄。如果她真的不干了，我又怎么能养的起她，更何况我现在的生活还都要靠着她。每当我想到这里，心里的愧疚感总是油然而生。
似乎在我的映象里，从我们交往以来，除了那些肉麻的情诗，我从来没有给过她买过一份像样的礼物。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我坐在床上，看着挂在床头上我和苏晓的照片难过地坐着。照片上的我们看起来好甜蜜啊！
这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我起身打算出去吃点东西。
我来到楼下那家熟悉的饭店，这里的老板叫贾肖和我一样来自河北农村。但不同的是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北漂，他是一个连初中都没念过的北漂。如果现在的我是一名大学生，我一定会在心里觉得他底我一等。可现在，我发现他比我要强了太多。
我一直觉得我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的收入是我的十倍还多，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记得那一天晚上，他的儿子给他买了冰镇的美年达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只是尝了一口，又笑着给了他的儿子。我清楚地记得，他说：“挺好喝的，但是老爸喝不习惯！”
他的儿子拿着那瓶美年达蹦跳着离开了，而他却拿出了他放在烤炉下面的那壶凉开水。那一刻我仔细收罗着我的记忆，他似乎从来没有喝过什么饮料，哪怕是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而我呢，每个月赚的钱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对那所谓的生活质量的要求却比他要高得多。
“大哥，今天吃点啥？”他走到我的面前，递给了我一根十块钱的泰山。可能是因为老乡情结，每次接待我的都是他，而不是服务员。
“老三样吧！”我将烟点燃，轻轻地抽了一口。
“好的，马上就好！”
他转身离开，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玉溪无奈地苦笑着。我不知道出生相同的我们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偏差，思来想去那个岔路口被我定格在了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大学。
大学之前，我还不知道衣服还是分牌子的，我也不知道手机也是分牌子的。当我开始习惯了这些牌子的时候，我才忽然发现，原来我还没有全都拥有它们的能力。于是，我和我的同学们就都有了一个要发大财的野心。
我们那时候，喊得最响的口号就是，我们要创业！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对于一群不能赚到钱的人来说，这不过是我们乱花钱找的自欺欺人的借口。我们这群注定平凡的人，为什么在大学里没有得到一颗踏实的心呢？
如果贾肖没有将他赚的钱省下来，他又怎么能够在北京做大了生意，买下了房子车子呢？如果他没有将钱省下来，他又怎么能够有开一家更高端的饭店的底气呢？在没有赚到钱的时候省钱，将来是不是才会赚到大钱啊！我不知是对是错地感叹着。
“哥，好了！”贾肖亲自将一盘毛豆花生，十个烤串和三瓶啤酒放在了我的面前。
“谢谢兄弟了啊！”
“客气啥啊哥，有什么需要的再叫我啊！”
“恩！”
我长叹了口气，开动了起来。两杯啤酒下肚的时候，我收到孟楠的短信——对不起什么，也许这是我们的缘分呢？
我搞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我也不想去搞懂，反正我也没有回她的想法。我就自私的以为她是在和我说再见吧！
酒足饭饱之后，我被一阵困意袭来。我晃晃悠悠地走进家门，就在我拖鞋的时候，我在鞋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新的购物发票。当我艰难地看清上面的字的时候，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