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不在河里的时候

2018-05-06

嗯小星星

2018-05-06 03:31 · 字数 1307 · 阅读 0 ·  随笔

毫无疑问，这口鱼缸是漂亮的，足足一公厘厚的玻璃在灯光的透射下是如此的晶莹，若不是我正身处鱼缸，赞它一句美仑美奂也是大有可能的，真是遗憾呀。

如果仅仅是有些遗憾，那我就太超然了，要知道进入这口鱼缸也就意味着等待宰割。我想既然没有囚徒会度着方步饶有兴致地欣赏自己的牢房，那么，作为一条头脑正常的鱼，自然也不会对着鱼缸而击节赞叹了。事实上无论是人还是我们鱼，生发闲情雅趣的基础无外乎生活的安宁。我虽然早已认命，但绝不会因此就傻乎乎地变得心灵宁静起来，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真实的情况是我被人抓住的那一刻起就惶惶不可终日。一开始那个渔夫把我放进又窄又硬的鱼蒌里，由于干渴我忘了最初的惊恐，本能地张大了嘴巴以求吸进更多的氧气。但是众所周知，我们是靠鳃过滤水中的氧气，我努力的结果除了空耗自己的体能外一点作用也不起。我越来越干渴难奈，我想我快死了。很奇妙地，一想到死就有一种对死强烈的渴求，然后迷迷糊糊中我的身体就像又回到了水里，变得轻盈起来，甚至更加轻盈。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我从温柔中醒来就在这鱼缸里了。

死不了了就更想活，可是这家＂江上人家＂是专门买鱼的餐馆，看来我还是非死不可，这完全背离了此刻我又想活下去了的美好愿望，于是我每天都生活在提心掉胆之中。这样的日子真不是鱼过的呀，只要有客人进店我就吓得哆嗦不已，生怕被哪位客人看中，但是又无处可以藏身，只能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倘若我游弋的身影给人以优哉游哉的感觉，继而认为我是一条窥破生死大关的圣鱼，则完全是一种美丽的误会。事实是由于我们满身的鱼刺又尖又硬，所以无论表达高兴还是因害怕而哆嗦都只能是摇摆尾巴，根据动力学的原理，在水中摇尾前进就成为必然，如果像人类那样一害怕就全身肌肉紧缩，那非把自己当场刺死不可。

我最初听到这个店铺叫＂江上人家＂的时候着实暗自庆幸了一番，后来得知他们干的还是杀鱼的勾当，深深的失望都不足以表达我当时的心情，简直就是从天堂直接坠到了地狱般措手不及。这让我想起有家叫＂杀牛场＂的火锅店，直接绝了牛们的非分之想似乎更具人情味一些。一想到自己终将被那个胖厨师一棒子敲破天灵盖，然后刮去鱼鳞，剖开肚子将我小心呵护着的肝心脾肺肾一鼓脑地掏出来当作废物弃之于污秽的阴沟，我就怕的要命，一阵簌簌发抖我又在鱼缸里游动起来，身姿依然是如此的曼妙。

生而为鱼，我也明白自己死不足惜的道理，尽管如此，但还是免不了人类对我们花样百出的各种吃法望而生畏。为了除去我们的腥味，被开膛破肚后先施以盐揉，接着又是酒渍。如果此法施于人类自己就已经远远超越满清十大酷刑了，但这还只是烹饪前的准备而已，接下来，接下来我早已噤若寒蝉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所有的恐惧不过都是生前自己在吓唬自己，真正死了又何惧你是清蒸还是油炸。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一群灵魂会一次又一次地降生在一起，以许多世的时间清偿彼此的相欠。我想也许我的前世或者就是那位胖厨师，或者是此刻正吃的满头大汗的那位君子，又或者是不走法律程序就将我拘捕的渔夫吧。那么我的来世又将会是谁呢？该不会因负债太多又堕入鱼道、牛道吧？嗨，这浑仗逻辑，连往生之路也变得踟蹰艰涩起来。干脆化作一缕青烟从这个世界彻底湮灭算了，我这样想着，锅真的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