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自己的“陌上花开”
我相信一个人的一生中,肯定会经历过不同时期的“陌上花开"。
所谓“陌上",就是田间,有时也指不在城市中心。古代规定,田间小路,南北方向叫做“阡",东西走向的田间小路叫做“陌”。
陶渊明《桃花源记》中有“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一派田园风光之描写,令人心驰神往。不过,他这篇《桃花源记》当时老师讲解时,并不是理解得多么透彻,只是对那落英缤纷的桃花印象深刻。
因为,有桃花,就意味着能结个大鲜嫩的桃子吃。而吃桃子,是儿时的最爱。不仅味道香甜,更由于看了《孙悟空大闹天宫》里,有吃蟠桃延年益寿的说法,因而对这桃子更是情有独钟了。
桃花源也好,陌上花开也好,对于我来说,代表一种放飞,一种欢快,一种无与伦比的撒野。
当春天的脚步渐渐逼近之际,当踏春游人情似火,阡陌尽飘野花香之时,就是我们这些孩子们的“天宫”。
蓝天白云下的阳光,暖融融的。一望无际的高下错落的紫云英梯田,像是铺着通往天边的紫色地毯。浓绿的叶衬托着紫色的花,顶着太阳金色的冠,烁烁耀眼。
一片欢呼声中,我们纵身扑向这绿的河,花的海。在里面打着滚,在里面畅游,一串串欢笑随着惊起的蝴蝶们在空中翩飞。
肥胖的大黄蜂却并不在意,从一朵花上惊起,很快又埋首于另一朵花上了。它那凸起的大肚皮仿佛是个大布袋,永远装不满它采来的花蜜。
只是偶然有几只藏在花丛中的云雀惊诧诧地尖叫几声,直窜向云霄里去了。
玩累了,就四肢伸开摊平,躺在紫云英的花丛中,望着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发呆。闻着的不仅有它的香,还有田埂上的二花香。
这种香气陡然闻之,就如一个亭亭玉立的山里小姑娘欲语还羞站在你面前。
这种花又叫金银花,一朵是洁白,一朵是金色,藏在不知哪片草丛中。如果想去采摘几朵,乱草丛中是不太好找的,只能寻着这香气,才能在隐蔽处把它们请出来。真是“天生质纯难自弃,柳藏鹦鹉语方知”。
不知是什么“陌上花开”,只知胸中的欢快如长江之水奔涌,滔滔不绝。而且,这种画面和意境,在自己的一生中成了永久的定格。
我常想,人的可悲之处不是穷与富,贵与贱,美与丑,而是远离这种“陌上花开”,热衷于“红尘滚滚“。
待到在灼热的红尘里燎烤得焦头乱额,体无完肤时,才幡然悔悟”陌上花开“的那种恬淡、清爽、欢快、宁静与从容。
于是,纷纷感慨世俗的无聊以及对于生命的一种深深反思。于是又重返”三月风情陌上花“。
徐志摩说:“这些是花在其中生命得以璀璨,人在其中心情得以畅然的一种意境”。
其实,徐大诗人还未完全一语中的,我以为这还是一种重返赤子之心,婴孩般的纯真。就如我小时候在紫云英花田里打滚撒野一般。
红尘中的海市蜃楼,往往是一种虚幻,大都“流水落花春去也”。
苏东坡《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喟然长叹。
李白《游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寄托着一种无穷的怅然。
崔颢《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徒兴万般的无奈。
而吴越王嘱爱妃”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样柔情的话敌不过剑戟弓弩的无情。
吴越国最终于烟消云散,可是,这段动人的爱情故事却得以千年流传,惹得苏东坡挥毫泼墨,三首《陌上花》倚马而就: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我想,苏东坡在写这三首《陌上花》的心情肯定是很复杂的。他或许早就通过这陌上花,悟到了另一种人生的至高境界,并将自己如椽的大笔,回归到人生刚出厂的状态,对自己的心灵逐一轻触和抚摸。因为,他,差一点在乌苏台诗案中人头落地,命归天国。
世事的纷繁凶险,生活的沧桑巨变,早已使这位名播九洲的文学天才,徜徉在“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陌上花开”之中,自是有一种旷达,一种恬静,一种闲庭信步。
古往今来,无论什么样的英雄豪杰,伟人巨擘,也无论建立了多么了不起的丰功伟绩,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永远留存一片“陌上花开”。
不过,“陌上花开”的境界不一定非得到日暮途穷时才去回归,才去编织。
在人的向未来日子翻数中,随时就可走向阡陌,去听鸟儿鸣涧,小溪潺潺。看冰雪融化,花儿吐芬。
你随时可以向它倾吐,勿忘的相思。随时可以向它诉说,久别的情意。
在这喧闹的凡尘,必需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用来安放灵魂。
这个地方是什么?就是自己的“陌上花开”。正如余秋雨先生所言:做错了,改正一下;伤心了,痛哭一下;厌倦了,回望一下;活累了,休息一下;绝望了,无奈一下;
我还要说,疲惫了,停歇一下;尴尬了,自黑一下;胆怯了,胡扯一下;太紧张了,幽默一下。
别让生命承载了太多的负重,更要让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织成纵横交错的曾经,用心花来点缀这些阡陌交通,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处于什么样的境地,让陌上之花永远盛开。
也许不同时期、不同境地的陌上花开,各有千秋,各有风情,各有特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去用心去编织,一定会在我们的心灵中繁花似锦,恬静如初。
笑看云卷云舒,解语三月风情。时时踏青陌上花开,历史与文化的馥郁,一定会引得粉蝶乱飞,蜂儿嗡嗡。
陌上花开时,缓缓归吧。待你蓦然转身时,又一轮朝阳会冉冉升起,天地澄明清澈,山高水长,鸟鸣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