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此热爱金瓶梅读书

我们如此热爱金瓶梅——六十四回评

2018-12-16  本文已影响97人  1eba588e1764

第六十四回 玉箫跪受三章约,书童私挂一帆风

(第六十四回 玉箫跪央潘金莲 合卫官祭富室娘)

一、玳安臧否人物

上回末,首七后的第二天,西门家的酒宴持续到五更才散。有趣的是,到本回开头,作者安排了一场玳安与傅自新的对话为这一天做结。

话题是傅自新开始的,然后玳安一连串地臧否西门家众妻妾,从李瓶儿到吴月娘、孟玉楼,到李娇儿、潘金莲,再到春梅。我们简单归纳一下玳安的观点:

一、“为甚俺爹心里疼?不是疼人,是疼钱。”李瓶儿嫁来西门家,带了很多钱来,并且富而不骄,花钱随意,为她做事有不少油水;相比之下,吴月娘和孟玉楼花钱也还好,李娇儿和潘金莲花钱则很吝啬,对下人很刻薄,潘金莲甚至对自己的母亲都很刻薄;

二、李瓶儿性格好,“万人无怨”,不会随便骂下人,有时还在西门庆面前护着下人;吴月娘脾气大,惹着她谁人都骂,潘金莲、春梅则经常狐假虎威,行动就骂人,给人脸色。

如何评价这些观点?

许多读者包括评论家,对玳安的基本观点都是认同的。因为李瓶儿确实有钱,而潘金莲确实刻薄;李瓶儿确实好说话,而吴月娘、潘金莲确实脾气大;孟玉楼不好评,因为她深藏不露,孙雪娥不需评,因为她的地位太低。所以这段话被视为作者在李瓶儿死后对妻妾的一番比较和盘点,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甚至,这段臧否人物还可与《三国演义》里曹操煮酒论英雄、《红楼梦》里兴儿评点众女角相对而读。

然而,玳安最前面的那句话“为甚俺爹心里疼?不是疼人,是疼钱”,如何解释呢?许多评论家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其引为范本,用以证明西门庆是一个纯粹认钱不认人的混蛋,证明西门庆在李瓶儿死后留下的眼泪不过是“疼钱”,必须说,这种说法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首先,西门庆为什么娶李瓶儿呢?

钱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但最初与李瓶儿偷情,主要还是因为李瓶儿天生就美,一种有别于潘金莲的美。上一回韩画师说,五月初一曾在岳庙见过李瓶儿一面,因此到九月十六还记得。尽管画家可能具有超越常人的艺术鉴赏力,然而岳庙之人何其多,一面之缘一百多天尚能不忘,我想李瓶儿那骄傲的白皙和美丽的脸庞绝不会让我们失望。

更何况,偷情之时,李瓶儿的主要财宝已经过墙,娶过门后,虽然箱笼回到李瓶儿床底,然而这跟在西门庆手里有什么区别呢?李瓶儿死了,难道钱就飞了吗。所以,疼钱一说,怎么也行不通。

但是,如果换个角度,从玳安自己想,从下人的身份想,这句话就通了!李瓶儿有钱,李瓶儿人好,对下人尤其便宜,如今她死了,这份便宜那份好都没有了,换做其他人,他们就不容易了。所以,尽管李瓶儿死时,玳安在西门庆旁边“哭的言不得语不得”,但其实不过是为了讨好西门庆,不过是“疼钱”而已。

所以,玳安所作的臧否人物,其实不过是代表下人或者外人对李瓶儿的看法,并不是西门庆,更不是作者的看法。下面我们再进一步分析,从西门庆的角度,看看他对众位妻妾,到底“疼”的是什么。

先说孟玉楼。孟玉楼嫁给西门庆,原因有两个,一是西门庆长得不错;二是西门庆有钱、能赚钱。同样,西门庆娶孟玉楼也是看上了人长得不错、有钱这两点。

她新婚燕尔未过多久就失去她的任何位置——正妻是吴月娘,管理财务的是李娇儿,管理厨房的孙雪娥;有权的是吴月娘,有钱有孩子的是李瓶儿,有色的潘金莲。她呢?她曾经管过账,但很快交给了潘金莲;她有钱,可李瓶儿比她更有钱;她不丑,但潘金莲更漂亮,更风骚。纵观全书,没写过几次孟玉楼的性爱,有提到也只是轻轻带过,从未细致描写,或许在西门庆看来,他与孟玉楼的婚姻从来就是一桩经济交易——你给我钱,我照顾你的生活!

再说潘金莲。潘金莲嫁给西门庆,原因有两个,一是西门庆爱上潘金莲的色、貌、才,潘金莲爱上西门庆的孔武有力和风流博浪;二是他们有共同的罪恶背景。

嫁入西门家的潘金莲,先是发动情感攻势,扮演“知己”角色,甚至不惜借用春梅;然而当李瓶儿出现以后,她逼不得已展开更积极的性感攻势,她向李瓶儿学习性交经验(包括她洁白的身体),就为了能够盘桓西门庆的心;然而当西门庆生了孩子并越来越爱孩子时,当西门庆得了胡僧药变得威力无比欲望无穷时,单纯的情感和性感都不够魅力了,她逼不得已地日益变态和歇斯底里,她像王六儿一样成为了性爱机器……对于她的努力和一次次“进步”,西门庆是心领神会的,从他临死时的表白看,他的确是深爱着这个集天使和魔鬼于一身的女人的;而潘金莲被卖出西门家,临出门时也与众不同——辞灵大哭,毫无疑问,哪怕她不是全身心地爱着西门庆,她对西门庆也有着远甚于孟玉楼的深情的。

再说李瓶儿。李瓶儿嫁给西门庆,原因有两个,一是西门庆有钱、有权、有能力,并且,她的巨额财产都寄存在他家,不得已也;二是因为西门庆人长得帅气,有着很强的性能力。

而西门庆最初对李瓶儿的兴趣,仅仅在于性,在于对着春宫图点灯玩耍,在于缅铃之类奇妙玩具,更在于背着花子虚诡秘偷情的快乐和征服上层社会的快感;而后花子虚出事,西门庆开始留意到了她的钱(原来不是不知道她有,而是不知道可以得到)。嫁入西门家的李瓶儿,贡献了她所有的钱,为西门庆后来的暴发完成了原始积累;接着,那个宝贝儿子诞生,随着西门庆对孩子的喜爱和对家庭生活的热情,随着西门庆年岁渐长和天伦之乐的诱惑,李瓶儿的情感分量也日益倍增。而最终,一段凄惨的死亡,永恒了她在西门庆心中的地位,可以说,一个女人所拥有和能够给予的一切,西门庆都拥有了,都疼!

通过比较,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对于孟玉楼,西门庆疼的是钱;对于潘金莲,西门庆疼的是性、情;而对于李瓶儿,从性开始,到钱,再到情,并且用死亡完成了最后的升华。所以,他对她才有最深的感情,最真实的依恋和不舍。

除了这三个值得男人又疼又爱的花园美人,那么吴月娘呢?

吴月娘是《金瓶梅》里极为重要的角色,但对西门庆来说,他对吴月娘的期待并不复杂,作为正妻,绝大部分作用就在于繁衍子嗣,相对于其他妾,优势在于血统纯正。正因为如此,在官哥和李瓶儿相继死后,吴月娘腹中的嫡子成为了西门家的新核心,也是西门庆“疼”的新核心。正是这份“疼”与对潘金莲的另一份爱,成为了后李瓶儿时代西门家争宠的两大主题。

二、玉箫偷情败露——争宠版图4.0版开启

从李瓶儿死到首七之间,西门庆大概许多天都在灵前独睡,随身伺候的是书童。西门庆起床以后洗漱等就回到吴月娘房里,此时玉箫则至灵前收拾铺盖,这就给了他们私下接触的机会——还记得么,他们是一对偷偷恋爱的小情侣。

然而讽刺的是,《金瓶梅》就是不想给人半点好好恋爱的样子,这一天因为听戏动深悲散场已经很晚,西门庆“后边歇息”,于是大清早玉箫就约了书童在花园里“干营生”——做爱。不想正好被早起的潘金莲撞见,书童是大惊大吓,拐骗了几十两银子逃回老家,玉箫则跪着求潘金莲原谅,并为此答应了潘金莲的三个条件。

这是一段并没有太多波澜的情节,然而非常重要,因为玉箫甚至将吴月娘怀孕的秘密卖给了潘金莲,这简直是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啊。看看张竹坡是如何评论的:

“人知春梅为四女乐中第一人,不知作者已先极力描写一玉箫也。盖瓶者,养花之物;而箫者歌舞之器,悲欢皆可寄情于中。故生子加官,必写玉箫失壶,而私书童于此起,盖藏淫佚之调于箫中欢也。瓶儿一死,即使奸情败露,书童远去,是藏离别之调于箫中悲也。此是作者特以箫声之悲欢离合,写银瓶之存亡,为一部大关目处也。”

看起来有情有理,见微知著,初学者乍读之下不免信以为真,甚至佩服之至。然则这样的张竹坡式的评论实在有点异想天开,误人不浅!试问玉箫偷情败露,书童远去哪来的离别之调呢?书童一去再无消息,玉箫也无任何思念文字,又何来寄情?更何况,那么悲伤的死别都写了,何必再用这么无聊的生离来衬托呢?

公平地说,张竹坡的评语其实不乏真知灼见,但许多却是从字面出发莫名其妙天马行空的缪想。事实上很多文学评论都是如此——从自己的观点出发去寻找文本做证据,而不是从文本的细节出发,考量作者创作的思路与意图

下面我们来分析,玉箫偷情败露这个情节,从小说大结构上到底有什么内涵。

我们首先来分析一下李瓶儿死后的争宠版图情况。本来3.0版是潘金莲与李瓶儿明争,吴月娘与孟玉楼暗斗,现在李瓶儿死了,潘金莲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名声大大地坏了,玳安不是刚将她毁损了一遍吗?),现在剩余的三人是什么情况呢?

孟玉楼: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然而她的主要对手是吴月娘,这就决定了她依然保持观望和中立的态度。

吴月娘:作为正妻,依然保持着权;李瓶儿死了,所有的财产都控制在她的手上,新增了财;同时,她已经怀孕多时,马上就要有孩子,可以说除了色,她几乎要超越巅峰时期的李瓶儿!

潘金莲:原有的优势被削弱:风情漂亮,但郑爱月更加风情漂亮,更加年轻;变态淫荡,但王六儿更加变态淫荡,更无下限。西门庆早已不视她为唯一尤物了。现有的处境更不堪:李瓶儿死后,遗言吴月娘,死诸葛走生仲达,“死瓶儿逐生金莲”,吴月娘已经正面火力对准了她……

显然,潘金莲现在要和吴月娘抗衡,已经非常困难,她除了想尽办法留西门庆过一夜是一夜(生了孩子的李瓶儿还经常将西门庆推到潘金莲房里,但吴月娘显然不会这么做),除了嘴皮上争一点输赢几乎无能为力。而对于这种现状,孟玉楼并不能给予她更多的支持,或者说孟玉楼几乎利用不上她了,那争宠战争得如何才能发展下去呢?虽然部分“选手”被淘汰,但冠军归属还未决嘛!

所以,面对她们之间根本没有悬念的战争,为了有限地平衡双方势力,作者必须在此时为潘金莲加一些支持。这个支持者必须有一定的实力,或者对西门庆有影响力,或者对吴月娘有影响力,谁有这样的资格呢?李娇儿行吗,不行,李桂姐已经失势;孙雪娥、西门大姐都没有发言权,更不用说了;下人里面,春梅、玳安和小玉行吗?可以,但不能,因为春梅是最后部分的主角,玳安、小玉要用来收束全书;如意儿行吗?可以,但不能,因为她还要用来影写李瓶儿……所以,这个“重任”只能落在“无事可做”的玉箫身上了。

从这个角度我们再回过头来观照玉箫偷情的事件,就很容易理解了。对于书童来说,以他的聪明才智和察言观色的能力,他不可能不知道在西门家尤其是在潘金莲的眼中,偷情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至少没必要为此得罪西门庆走到窃财亡命的地步;而对于玉箫来说,背叛吴月娘的代价远远高于与书童偷情被揭发的代价——毕竟不是吴月娘亲眼所见,毕竟将来会事过境迁,毕竟西门家不是没有偷情的传统;而出卖吴月娘,像最后秋菊所做的那样,她会被卖得远远的!

也就是说,玉箫和书童是在用两个完全离谱的错误去掩盖一个其实并不夸张的错误。我想作为读者,与其认为他们愚蠢和不理智,不如相信这是作者为了情节的顺利开展,故意“不怀好意”地设计的一出戏吧!

既然这段奸情被潘金莲发现,既然安排了玉箫“叛变”吴月娘成为潘金莲的“卧底”,那书童也就“精华已尽”,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另外,他本只是西门庆生子加官的“礼物”,现在官哥、李瓶儿俱死,他也就可以消失了)。

潘金莲要挟玉箫答应三件事,这个三件事遥遥对应当年发现西门庆与李瓶儿偷情时的三件事。这三件事说白了就是一件事——要求玉箫改换门庭而已。当然,最当务之急是先问出吴月娘生子的秘密,对于潘金莲来说,只有生子才有和吴月娘争宠的资格和资本,否则她还能有什么指望呢?也正是这一次“秘密共享”,才有了后面的壬子日撒泼、玉姐寒酸等等一连串故事。可以说,从这时候开始,争宠版图4.0版正式形成了!

三、前度刘薛今又来

西门大人家办丧事,地方大小官吏都来了,从小说创作的角度,这场丧事就是作者布局故事的大舞台,谁来祭拜,怎么祭拜都有许多趣味。下面我们盘点一下最近两三回来西门家祭拜的官员。

小殓后一日,西门庆的上司夏提刑来了;

首七当日,东平府的胡府尹(地级市市长)来了;

首七后二日,薛太监、刘太监来了;

本回末,首七后三日,周守备(地级市武装司令)、荆都监、张团练、夏提刑及合卫许多官员来了;

下一回,二七当日,清河县知县等四大官员、阳谷县知县来了……

这些官谁比较大呢?胡府尹、周守备一文一武都是五品,跟提刑府的长官差不多,跟知县们比算是地方上的大官了。然而无论是上一回提到的夏提刑、胡府尹,还是本回的周守备等,作者全都略写,唯一重点的着墨只在薛太监、刘太监,这是为什么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追溯到第三十一回。彼时西门庆方生子加官,两个太监相约来贺,当时他们点了几个戏,结果戏名都寓意不祥。而这一回两人相约来祭,点的戏是“韩文公雪拥蓝关”,韩愈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对于丧子丧妾的西门庆而言,这个“家何在”根本就是难堪的暗喻啊!

更进一步——从全书来看,两个老太监在西门家喝酒,只有这两次重点描写,前贺生子后吊亡妾,西门家最重要的两次生死事件,都是由太监来见证完成的,这是否表达一种特殊的文本设计:西门家的命运终究会像太监一样绝后?

所以,我认为作者“放弃”描绘更多高官,反而特别选择太监的吊祭场景,是“别有用心”的,“太监”是作为一个特殊的意象存在于故事的叙事语境里的,并且这个语境和三十一回那些非常不祥的戏名一样,充满了不和谐的矛盾

矛盾之一:薛太监先到,第一句话就说“如夫人是甚病儿殁了?”如夫人者,低夫人一等也。这对于想题名“荆妇”“恭人”的西门庆,焉能高兴?

矛盾之二:薛太监表达一下对李瓶儿英年早逝的遗憾,温秀才代老板客气地掉了几句书袋,薛太监就问“此位老先儿是那学里的?”老先儿,逊先生几分也,一听说不过是“备名府庠”,立即扭头“王顾左右”:“我瞧瞧娘子的棺木儿。”

矛盾之三:在“品鉴”棺材板的过程中,薛太监留意到吴大舅“会说话”,就问是谁。西门庆回答说是“妻兄”,薛太监表示不理解:“就是此位娘子(李瓶儿)令兄么?”西门庆只好再次认真回答“不是。乃贱荆之兄”。“妻”字对应“如夫人”,“荆”字对应小殓时的“荆妇”,西门庆心中得有多么的不得已啊!

矛盾之四:西门庆特意为太监们安排了海盐戏,然而薛太监非但不领情,还将海盐戏连同爱听海盐戏的外官们——比如蔡状元、安进士以及乐于附庸风雅的西门庆——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什么是海盐戏呢?根据明清两代的戏剧史料,如祝允明《猥谈》云:“自国初来,公私尚用优伶供事,数十年来,所谓南戏盛行,更为无端,于是声乐大乱。”大致从明朝中期,南曲开始盛行,北曲(元杂剧)已日趋式微,渐成绝唱。至正德、嘉靖年间,又出现了“近日多尚海盐南曲,士夫禀心房之精,从婉娈之习者,风靡如一,甚者北土亦移而耽之,更数世后,北曲亦失传矣”(何良俊《四友斋丛说》)。因为海盐戏“音如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姚旅《露书》),音调轻柔宛转,少年男子唱之悦耳动听,使得一些有“婉娈之习者”即断袖或娈童癖者趋之若鹜,或者一些宦游离家的(性压抑的)秀才文官也不免有此偏好,这在《金瓶梅》文本中已多次得到证明,所以薛太监会说“那酸子每在寒窗之下,三年受苦,九载遨游,背着琴剑书箱来京应举,得了个官,又无妻小在身边,便希罕他这样人(海盐戏子)。”

矛盾之五:刘太监来了以后,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聊起皇宫里的传闻,对“蔡京老贼”表示不满,对童贯被弹劾也表示不满(童贯身为太监,却深得宠信掌有重权)。殊不知此时的西门大人不但是蔡京一党,还是“老贼”的干儿子呢!

有这么多矛盾当前,这么一次次地“挑衅”西门庆的情感底线,这酒能喝得高兴吗?老太监前脚刚走,后脚立刻——

“吩咐点起烛来,把桌席休动,留下吴大舅、应伯爵、温秀才坐的,又使小厮请傅伙计、甘伙计、韩道国、贲第传、崔本和陈敬济复坐。叫上子弟来吩咐:‘还找着昨日《玉环记》上来。’”

还要再看《玉环记》,“今生难会面,因此上寄丹青”,无论多少盛宴,西门庆还是忍不住回味心中的孤独……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