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特4

比起和三毛极其相似的长相，我更受不了长腿的诱惑。我心里已经拟下了简单的征服计划。作为一个矮子，征服一双长腿，像是一种天然的使命。后来我知道那是一种自卑，缺啥找补啥，那种肤浅又狂妄的征服欲，简直是自卑到骨子里了。

但是那时，我年轻啊！

那一年的春天，我刚出版了一本诗集，刚刚走出校园就得到了认可，跟着飘飘然的满足感一起来的，还有创作欲，很多时间里我感受到创作欲源源不断。

我喜欢写诗的人，是因为自恋，喜欢像自己这样的人。马汝特喜欢写诗，还有一双大长腿。是我最动心的地方，到最后也没变过。

那还是QQ空间盛行的年代，我把写好的诗上传到那个地方。你也写诗，让我多看一些。马汝特说。于是加了QQ。她去看我的诗，我去看每一张有腿的照片。

晚些，我问，还行吗？她看不见我捧着手机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心里堆着骄傲地等她夸我。

非常好！她说。那可不！我在擅长的领域我十拿九稳，且毫不掩饰。

要不要谈个恋爱？仿佛想了很久，其实我从未经过思考，我就发出了这句话。我本来有更长远的作战计划，但我被我瞬间推翻了，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我比你大九岁。她说。我说大我十岁也行。

这大概就是25岁之前的男人的头脑，把冲动当洒脱，把青春当永恒，心动了就一定要得到。

你是骑行去的拉萨？她问。对啊！其实我心里还有一句，够牛逼吧！但是鉴于每年骑行的数千人，实在不算一件特别牛逼的事情，我还是保持了克制。

长期骑行对你的蛋蛋有损伤吗，你还能做爱吗？她继续问。看来她从来没有骑行过，骑行累的是腿，一个质量过关的硅胶坐垫就足以呵护好任何娇弱的蛋蛋。

和派派曾经有过差不多一个通宵的奋斗，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骄人的战斗成果，同时征服了自己和敌人，所以这又差不多是我又一个擅长的领域。我没理由谦虚。

于是我说，上不封顶，凭你心意。

到时候你别嫌我老，她回。

我说：我还年轻，但正在老去。假如今天我还这么说话，会被自己恶心死。

过程是顺利的，一点阻力都没有。从那之后，我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后来的人，总是让我在“追求”这个环节，展示和消耗了许多的热情。我想，我要是爱上某一个人，我的头顶一定会冒出“我爱你”这三个醒目的发光字，她在远远的人潮里就能看得无比清晰。她只需打开开关，让自己的头顶的字同样亮起，或者转身离去。

而许多人是看着我，说，你再多亮一会吧，或者，你让它更亮一些。最让人沮丧的是，这些都不是用语言告诉我的。整个世界都看出我爱了，而她要再观察电量和亮度。

马汝特寄居在北京鼓楼附近的一家青年旅舍，她生活的全部就是心情好的时候出去摆摆摊，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这实在不像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的生活方式。可考虑到她长得像三毛的样子，又觉得这一切合情合理。

她的父亲，大混混马三同志要吃一辈子牢饭，在她小学时入狱，母亲带着妹妹改嫁。在奶奶并不是很用心的庇佑下成长着，她考上内蒙古大学，大三时一场私奔到北京，体验了一场轰轰烈烈，最后支离破碎的爱情。

后来她辗转各地做一个背包客，经历一些人（很多前男友），不停地在许多地方摆摊，偶尔也做一些很短暂的工作，就这么晃晃悠悠来到了三十多。这样的经历符合她三毛一样的长相，我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读的三毛的作品，反正后来我一度怀疑是这个长相害了她。

到时候伤到你，别怪我。她说。

我不怕，因为我不明白，伤害和伤到，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