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目连枝·霜蓝劫
你啊,就是永远铭刻在心里的那道痕。
可我啊,一直在等你回来。
霜家城外三里有个湖,湖畔的阁子每到春天便会有鲜花盛开,常有过路人驻足观看。
阁子中住有年轻的姑娘,有弯眉毛和尖下巴,爱笑得天真烂漫,又爱哭得梨花带雨。
于是也鲜有人来往,大概是因为阁主喜怒无常变化太快。
每有人问起为何有少女独居在这里,人们都叹气。
“都是霜家的少爷呀……”
三年前,霜家城的蓝家有一位小姐,唤作明烟。因为膝下无子,所以小姐便又当儿又作女地养,跑起来像风一样,完全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一时间也引起议论纷纷。
毕竟女大当嫁,蓝家虽然比不上城中首富霜家富贵,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所以到了出阁的年龄,家人还是给明烟定了一门亲事。是一个盐商家的小儿子。
“我不嫁!”
“不行。”
“我就不嫁,那个男的丑死了。”
“不可能!”蓝老爷生气地甩了明烟一巴掌。在他眼里,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在利益之路上的前进。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蓝夫人心疼地搂着明烟。
“明烟,若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的男人,就跟他走,不要再回来!”蓝夫人轻轻地说,明烟就点头。
与霜家公子的相遇,完全是意外。
那是细雨纷纷的三月,天空灰暗得不成样子,吹来的风还带有寒意。雨飘到脸上,一小块肌肤刺痛了一下,毛孔收缩,打了个寒战。
可这都不算什么。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回去的时候,到湖中亭子坐下,居然沉沉地睡了,梦里见到自己真的嫁了人,大婚之日拿着刀子想刺向那男人,不知怎的,男人的脸突然变成母亲,自己的刀子就捅在母亲的心口。
哭着醒来了。身边,有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
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明烟不会想到,这个便是世间真的值得让她用一生去爱的人。
“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又不用嫁人……”明烟擦去眼角的泪,淡淡地笑。
“我倒想听一听……”
明烟望向远处,“那里的桃花真漂亮啊。”
“那是我家废弃的一座阁子,虽然久未打理,但后山的桃花依旧每年盛开。”
“你叫什么?”明烟问道。
霜少爷愣了一下,似乎很少有人用那么随便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我叫,霜,降……”一边说,一边摊开女子的手掌,轻轻写着笔画,一笔一划,仿佛刻在心里。
是很特别的名字。
她对他说:“我叫蓝明烟。霜降,霜降…明天在这里等我!”
于是,明烟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遇同一个人,她可以对那个人撒娇,可以对他倾诉,他可以宠溺地看着她,可以对她笑。
那天,她突然对他说,她爱他。
他怔了好久,缓缓伸出了手,揽住了她。她在他耳边说:“带我走,过了今天,我就是别人的了。”
蓝明烟,就在她大婚的前一天,住进了湖边的阁子。
蓝明烟,逃了婚。蓝老爷积气成疾,没过多久便死了。
城里人如何谈论蒸发一般的蓝家小姐,她不管。
她以为,她可以这样幸福一辈子,也从未让他给她什么名分。
只是那天,母亲找上门,她方才知道,那天,正是霜降大婚之日。
“他说,叫我带你走。”母亲哭红了眼,许久未见,她竟没什么变化,这让明烟欣慰不少。
可她摇了摇头,她说,“我要找他问清楚。”
霜家少爷的婚事,自然是热闹非凡,连整个霜家城,都张灯结彩。红色,红色,漫天红色。
蓝明烟只道,散场时,也终归是寂寞。
而霜降,就笑着在一群人中应酬着。
新娘过来,他牵过她的手,蓝明烟突然喊道:“霜降,你可曾记得,说过要与我偕老,你可曾记得,说过你只爱我一个?!”
全场哗然之下,霜降尴尬地笑。
“明烟,这是父母之命……”他平淡地说。
蓝明烟开始流泪,而霜老爷却已找了一群人,他们将她拖走,她只是大喊:“霜降,我蓝明烟今生,只爱你一个,你给我记着!”
蓝明烟回了阁子,她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勇气扯掉了红帐。而没过几天,霜家的人围住了阁子,说是要点火,说是不吉利。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霜降,他只说:“让她搬出去便好,何必如此,况且我已答应过不再见她…”
明烟冲出去,被拦住了:“霜降,我不需要你这样。”
可他头也不回,走了,走远了,消失了。
她搬走了。那晚她彻夜未眠。有些人,时一辈子刻在心里的痕。她开始努力地回忆他们的每一个细节。
她甚至怀疑,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哭了。
可是有些事,是毋须明说的,笑了。
每每春天,桃花盛开,她便会出来走动,偶尔折一两枝给玩耍的孩子。
一年, 两年。她还在等。
那天,桃花开了,有人轻轻推开了门。
笑了,又,哭了……
“你回来了……”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一直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你说
“我回来了,明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