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母手记/无处托放的灵魂

外面下着雨，时差还没倒过来，我困得要命。但大脑意识却不让我睡，我要去看望母亲。

我打着伞，冷风一下子让我清醒了不少。路上行人稀少，我独自思忖，如果母亲以为我是接她回家的怎么办？她会不会很失望啊？母亲有两个星期没有看到我，会不会忘记我？我有些忐忑不安。

我和养老院签了一个月的合同。母亲还要继续住几天。

养老院里温暖如春，包括服务人员殷情的笑容。这家养老院刚刚开张，服务特别周到，因为价格有点小贵，入住率很低，于是就显得护理人员有点多，老人有点少的现象。对老人的服务质量也蹭蹭的上去了。常常看到护理人员和老人扎一堆玩，像一个大家庭。

电梯到了八楼，我一眼看到母亲一个人在那看电视，其他老人围坐在那里像是在参加论坛。母亲看到我惊讶地笑了，“侬哪能来了？”“认得我伐？我是啥人？”母亲一定很反感我这样问她，可我每次都忍不住会问，我怕母亲哪一天突然认不得我，或叫不出我的名字了。母亲讪讪地回答，侬是迷葭呀！其他护工也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谁来看你来了？母亲有点生气的口吻，“是我女儿，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母亲一个人在看电视，有点心酸，母亲明显是另类了。我问“侬一家头看电视啊？侬勒勒睇得好伐？”“蛮好呃。”我发现母亲在回答问题时都很刻意，生怕会说错。

接下来护工开始滔滔不绝地汇报她们把母亲照顾得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用心。我问母亲，“阿姨好伐？”母亲也很配合的说“蛮好额。”“侬还想住下去吗？”“住么就住”我听了略有安心。

过了一会母亲嘟嘟囔囔地说：我不大要睬伊拉，心向偲勿晓得呃，勿替伊拉啰嗦，好嘞坏嘞。我知道母亲这番话是自我解嘲。她为自己的不合群找理由。我心里又一阵发酸。母亲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也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如今变成孤家寡人，我想她内心一定不会好受。

母亲在家是孤独的，我想放在人多的地方会好一点，但还是孤独的。尽管养老院的照顾好过家里几倍，尽管母亲也愿意留在这里，但我还是决定要把母亲带回去。同样是孤独，有亲人陪伴和没有亲人陪伴我想一定不一样。

2024.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