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
王三实在看不惯财东李成春那张冷冰冰的脸,更看不惯少爷那张傲气十足的脸。财东使唤他、骂他也罢了,少爷只有十来岁,竟也常常对他这三十来岁的汉子指手画脚,甚至还打他耳光。一想到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打耳光、当狗一样的使唤,他就不由得有些心酸。
恰好李四也不愿在东家受气了,便于一日跟王三说:“在东家这儿又受气,又挣不下钱,还不如咱结伙出去挣大钱。”王三不由得面露喜色,便问:“怎样挣大钱?”李四便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王三大喜,就连夜收拾了行李,跟李四一道,翻院墙出了东家宅院,急火火的往山里去了。
在山上搭好窝棚后,两个人就分头出去挖药了。天黑时分回到窝棚,李四收获颇丰,王三却两手空空,未免有些闷闷不乐。次日,李四又挖了很多药材,王三仍是两手空空,心中更加不快。
第三日,天还未亮,王三就早早出门了。走着走着,忽见前面一只野兔,飞也似的往林中窜去。看见野兔,王三忽觉腹中饥饿难忍,就急忙去追。
那野兔在他前面忽疾忽慢,忽隐忽现。他追呀追呀,也不知追了多久……他早已筋疲力尽,正想罢休时,野兔却突然回身向他冲来,在离他五步远处停住,呲牙咧嘴的朝他一笑。王三大惊,兔子怎么会笑?就在他走神的那一瞬,野兔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三垂头丧气地坐下,腹中越发饥荒得厉害,便随手抓了一把野草填进口中,咀嚼起来。……吃毕野草,王三竟来了百倍的精神,就提着镰和镢头,继续朝前走去。
突然,他看见了一座高门大院,隐隐坐落在前方,不由得大喜过望,暗想:挖不下药了,给这户人家当个长工也不错呀!就信步朝那座院落走去。
朱红色的院门竟然敞开着。他从门口朝里一望,院里的楼亭轩榭、奇花异木早已看得眼花缭乱,不由自主地就信步走了进去。他正走着,忽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且伴有阵阵笙歌。王三循声望去,却见那一边一座亭子里坐着一对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女,正在吃酒。两旁站着几位丫鬟。亭子外有一个被花草围裹着的方形露天歌舞场,一群年轻女子正在翩翩起舞,更有几个女子在弹奏各色乐器。
王三正寻思如何前去说明来意呢,忽听得亭子那边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何方来的贵客?入席同乐,然否?”王三举目看时,却见那华服男子已然站起,正朝他这边挥手致意。王三喜不自禁,便飞快地向那亭子走去。
只喝了一杯酒,王三竟然就醉了。王三一觉醒来,哪里还有什么宅院房屋?他竟睡在一片荒草之中,他的身边,长着两株异常美艳的红花。他知道,这红花的根是一种很名贵的药。
王三拔出腰刀就刨红花周围的土。刨了很久很久,他终于挖出了一株红花的根须,却异常壮大,有头有手有脚,很像一个熟睡的美人。王三不由得大喜过望,这不是药王么?!平常的药,能卖几个钱?只有这药王,才是千金不换呢!
他细看那药王,越看越像先前席间那位美艳女子,就想,一定是上苍眷顾他,要赐药王给他,便让它们幻化成人间夫妻与他邂逅。这样想着,他便不由得长跪下去,连叩了几个响头。……王三精神抖擞,不消半个时辰,又挖出了另一个药王。
他背着这一雄一雌两个药王,急切地朝山下走去。他看见了树林,树林摇动了起来;他看见了石头,石头摇动了起来;他看见了一大片青草,那片青草全部风吹过似的,摆动起来。……王三到了一座城里,他看见一排排房屋全部晃动起来。
王三在一个大药行里把药王卖了。他喜滋滋的离开城市,往村里走去。
他打算把李财东的宅院和田地全部买下,再想办法让这个当年的财东给他这个当年的长工当一回长工,他便可以像当初李财东使唤他那样使唤李财东了。一想到能够使唤李财东,他满意地笑了。
王三进村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李财东的宅院已不见踪影,村里挤满了茅草房屋,都是又旧又破。他在村里转了一圈,碰到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便以为走错了地方,就又折身回到村口。没错呀!那块巨石稳稳当当地在路边蹲着呢!小时候,他不知在那块巨石上爬了多少回,就是化成灰,他也认识它。
他又回到村里,拦住一个扛镢头的汉子问:“李财东呢?他的院子咋不见看了?”那汉子大笑:“我们一村子都姓李,没一个是财东!”哼着很怪很野的曲子走了。
王三又问了好几个人,竟没有一个知道李财东是谁。
他坐在村街上,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悲切,最后竟放长声大哭起来:“李成春呀李成春,以前我当长工时,你想着法子使唤我,欺负我。现在我有钱了,能给你当财东了,你咋就连影儿都不见了呢?”
不多久,他的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都说这人是个疯子。突然,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拨开人群,颤巍巍地走到他跟前,问:“你刚才说的是谁?”
王三无力地说:“我在李成春李财东家当了多年的长工。我现在回来买他的产业来了,他狗日的却没影儿了!”
老者一脸的怒容,喝一声:“你是哪来的疯子!竟敢辱没我们李家的先人!”又对人群说:“还不把这疯子赶走!家谱上写得清清楚楚,李成春老人家是我们的祖宗,过世三百多年的人了,还叫他辱没!”
村人们遂一阵乱棍,把王三赶出了村子。
望着那一座座茅屋上升起的一柱柱炊烟,王三又大哭起来:“我是谁?我是谁呢?……”
第二日,一位牧童赶着羊出村时,发现一个白须白眉的老汉死在了村口的巨石上。他从那老汉身上搜出了一大包银子,还有好几张银票。
后来,那牧童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财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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