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癞子（73）——风雨将至

“20块钱？”老娘心里和眼里都热乎着。这得是老伴儿挑多少菜，走多少路，去多少趟集才能赚回来的？昨儿个其实她就已经把藏在柴垛里的手绢包拿出来了，里边总共有58.32，这是陈家靠菜地和老爹偶尔打的木凳去集市卖回来的钱。到年尾时还得靠这些钱买菜籽和谷子，当然，快过春节的话，还得指着它补贴肉食和布料。假如儿子想尽快娶媳妇的话，怎么着也得有50块的彩礼金……想到这些必要的开支时，老娘已经掐着手指头算了又算。15块钱，是他们可以拿出手的最大数目了。因为着急，她的脸有些红，摇了摇头，她小声说，“不行啊，没这么些钱。你出来说。”她招招手，出了屋。

伙房里，老爹听完，爬满故事的脸颊如同泥塑般静止了会儿。“就给20吧，我再多打两个凳子，能赚回来。”他背起手在地上转一圈，叹口气，出去了。

老娘何尝不知这个“哎”的分量？花妮的精神状态和现状，虎子的生活能力，也许往后几个月，这点钱会是他们生活的所有。自家已是穷苦，却依然看不得别人受罪。快点吧，儿媳妇快点来，好日子快点来吧。

她又从手绢包里数出来5块钱来。这几毛几块摞在一起的，厚厚的一沓票子，每条褶皱都似横在姐弟俩独立生活跟前的沟壑。老娘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整齐的手绢块，仔细打开，把它们放了进去。

为了让花妮安心，老娘准备送他们回双水村，麻皮爹特意借来老杨叔家的驴，只待吃好早饭，大家就出发。

最后一顿同吃的饭，除了花妮，大家都很沉默，只有老娘交代老爹中午如何吃，晚上又如何吃的唠叨。

正吃着，虎子突然放下筷子，扑通跪到地上：“大娘大伯，俺替俺姐给你们磕个头。”他咚咚咚磕三个响头，被吓懵了的麻皮爹半张着嘴，米汤顺着嘴角流下来，“欸，虎子弟弟，你这是干啥？”“愣子哥，俺更得谢你。得像模像样地谢！”他说着话，又要磕头。“哎哟俺的亲娘，”麻皮爹跳起来，“你可别折了俺的寿。”他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俺当初真的只是……顺便！嘿嘿。”他迎着阳光的眼睛彻底睁不开了。“孩子，起来吧。”老爹发话，“你是个好孩子，俺都看在眼里了。”他也把筷子放下，“俺们现在有困难，真的没法把你和你姐留下。你莫怪。”旁边的老娘只剩下抹眼泪。“不不，大伯。俺姐弟虽然不是俺娘肚里生下的，但她把俺们捡回去，就是亲娘。俺心蒙了猪油，想用俺姐换钱给娘治病，谁知道……”他的眼里全是泪花，“不是你们救了俺姐，就是有天到了底下，俺也没脸见娘。”他把身体立起来，“大伯大娘，俺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起来，起来吧，好孩子。”老娘伸手扶起虎子，袖口已湿了大片。

“呦，挺感人呐！”门口传来瓮声瓮气的说话声和噼里啪啦的脚步声，院里的天跟着黑了下来，“臭小子，你真以为自己挺聪明？”

刚起身的虎子顺着声音望去，他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们，怎么来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