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鱼记（二）

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陶村里不止一口锅，有好几个师傅，互相之间明地暗里竞争，时常大打出手。

这一年，村西头的师傅老秦带着一帮打架的高手，将村里其它几个师傅揍趴在地上，将他们的灶台全都踹翻了，锅也给砸得个稀巴烂。然后就高调宣布，从此老秦是唯一的烧鱼师傅，是大师傅。老秦作为村里的第一位大师傅，很喜欢排场，先是将厨房装修了一下，相当豪华；又在村里修了几条路，方便老秦到各农户家看看，如果敢私自将鱼藏起来，直接开打；在村北边还修了一道篱笆墙，防止一些游手好闲的外村人来偷鱼抢鱼；另外，老秦规矩特别严格，村民稍有不慎，直接大嘴巴子伺候。面对如此豪横的老秦，村民们不满的情绪日益高涨，终于在某一天，一个姓陈的带着一帮人闹事，要抢大师傅的那把大勺。虽然老秦命人狠狠地揍了这帮闹事的，但并没有将事情真正平息下去。全村闹事的人越来越多，其中闹得最凶的是村南头项哥和村东头的刘哥。项哥是狠角色，将老秦的得力助手阿章打趴下，一战成名，成了当时村里的流量明星；而刘哥则是个乖角色，肯动脑子，率先抢得了阿秦的大勺。不过刘哥好象有点怕项哥，主动将大勺交给了项哥，项哥就成了村里的大师傅。

项哥是个大人物，思前想后，为啥村民们不喜欢老秦？大概是大家不喜欢全村就一口锅吧，不如还是回到全村有好多口锅的时代，各家想吃啥就做点啥。还有大家可能也不喜欢大师傅这个称号，干脆就取消算了。于是项哥就宣布，全村重新打造十八口锅，由十八个师傅掌勺。项哥自己分了一口最大的锅，高高兴兴地回村南老家了，回家之前，一把火将老秦花大价钱装修的厨房给烧了。刘哥分了一口小破锅，在村西边，就是以前老秦家宅地。

刘哥天天看着他的那小破锅，越想越生气，当初约定谁抢到大勺谁做大师傅的，现在倒好，项哥不按约定办事，而且只给自己这么口小锅，怎么办？就寻找机会跟项哥捣乱，而且撺掇其他人跟着一起捣乱。项哥虽狠，架不住人多，啥话说“双拳难敌四手，饿虎还怕群狼”。终于有一天，项哥被揍得没了个人样，大勺被刘哥抢走了。

刘哥拿到了大勺，成了大师傅，怎么办呢？刘哥一直很佩服老秦，有一次曾目睹过老秦的花式炒菜法，看着老秦掂着个大铁锅，如行动流水一般，举重若轻，刘哥的人生理想就从此确定，成为老秦一样的大师傅。但要成为老秦一样的大师傅，需要有一把好力气，得能举得起那口大铁锅。以老秦的气力和技巧，尚不能持续很久，况刘哥乎？所以刘哥的采取了一个折中路线，给自己铸了一口大锅，靠近厨房的一大帮子村民就在吃这口锅里的鱼。又铸几口小一点的锅，分给当初和自己一起出力打架的兄弟，让他们过自己的小日了。刘哥自己的大锅放在新的厨房里，新厨房紧挨着前老秦装修过的老厨房。刘哥时有感慨，还是老秦的老厨房气派！如不是项哥那个憨货一把火给烧了，何苦要自己造个新厨房。其它几个战友也各自建了新厨房，分布在村东和村南。

刘哥相信，他与战友们经过血与火锻炼出来的友谊，应该情比金坚。而且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小厨房，喝着小酒过小日子，应该不会出来和自己过不去吧？

可残酷的现实让刘哥很快明白，战友情不可靠，阿布、阿越以及阿信这三个小兄弟都觊觎刘哥这口大锅，一如当年刘哥觊觎项哥那口大锅一个道理。又是一番厮杀，刘哥将几个曾经的战友现在的对手狠狠教训了一下，收拾得油光水滑的，一点刺都没有。然后刘哥约了一些人喝酒，并且宣布了一件事，从此村里的锅都由姓刘的人掌勺，如果外姓人胆敢抢大勺，所有人都有权利去揍他。

刘哥的经验告诉村里人一个道理，曾经的战友或朋友是不可信的，只要利益足够大，背叛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