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之徒
曾经困惑于我过去所生活的小城里,那几个著名的好色之徒,何以大都形容猥琐;后来我据此推导出一条著名的定理,在朋友圈广为流传:男人越丑,往往就越是好色。何也?大抵越丑就越饥渴。
而外表英俊的男人,不是说他就没有七情六欲,而是他本身就是美色,有大把寻情逐色的女子像春风一样包围着他,让他审美疲惫了,甚至生了腻烦也未可知。宋玉就是这样的英俊男人,所以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的东家之子,登墙窥视他三年,依然未许,可知这家伙生活中不是缺少女人,而是太多了,顾不上。
这说明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好色的不仅仅是男人。人皆爱美,这里的人肯定也包括女人。我们经常说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压抑了妇女,其实只是明清以降存天理灭人欲之后的事情;在此之前,妇女们解放着呢。美姿仪的潘安,每出去游玩,少女们总是追着他献花献果,以至于掷果盈车。这很正常,民国时候的女作家苏青,把“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改了一个标点,变成“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无非说明女人在这方面也有诉求。
至于告宋玉阴状的登徒子,既然老婆奇丑无比,想必自己也不是帅男,可能是嫉恨不已,才心生阴暗的。不过宋玉说他居然和丑老婆生了几个孩子就证明其好色,似乎论证也不充分,他应该观察一下登徒子的眼色,是如何围着美女滴溜溜转,垂涎三尺,恨不得吃了人家的模样,再用他的生花妙笔,描摹一番,想必更能说明问题。
历史只是记录了一小部分,大量的未知已经消散于时空的风烟,再怎么考证我们也难窥全貌。不过丑男好色,虽然没有见诸典籍,却可以推断。左思写了《三都赋》,害得洛阳纸贵,他是不是曾经以此勾引美艳女子,不得而知。但是他羡慕潘安,还搞过东施效颦,也驾车出游,也是有少女追着,不过听说他收获的是满车的臭蛋和砖头。安徒生也是个丑男,虽然一生未娶,却是看见美貌女子就要大唱赞歌的。
其实无论男女,好色并不是过错,人们生就一双桃花眼,那只能怪罪造物的上帝。过去把声色犬马说成是纨绔子弟特有的糜烂生活,其实未必。纨绔子弟哪里懂得声色?写《西湖七月半》的张岱,纵欲声色,纵情山水,以此反叛名教礼法,可谓风华绝代。“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杜牧,却把人生的颓废美学演绎得如此缤纷精彩。柳永也好色,但是他举手投足,总是万千风情。晚明还有“大隐隐于色”之说,说是一见冶容,名利心俱淡,好像色还成了修养性灵的一种境界。毕加索一辈子都在追逐情色,他可是把女色鼓捣成了品位非凡的艺术。帝王们更是好色,夫差因为西施亡国,也不伤感,还说君王代代有,像你这样的绝色女子千百年难得一遇,此生何幸。谁将一女轻天下,青史留名者大有人在。在这方面的正面典型应该算柳下惠了吧,坐怀不乱,强调的只是不乱,而非不色,可想而知这厮是如何煎熬了一晚。色即是空不错,可什么不是空?万有皆逝,何来永恒?
问题是你强调食色性也,就会有大把的猥琐男以此为借口,以动物的原始本能,去骚扰美女。你想想动物们面对心仪的异性,是如何作为的吧,它们总是二话不说,就直接扑上去的。如果在人间任其泛滥,不知会弄出多少强奸案来。而且在这些丑男眼里,你想绅士一下还不行,他说你是伪善,是道貌岸然。其实这应该是一种修养,是发乎情止乎礼。好色也有不同的审美品位,不能一概而论。美色当前,需要你懂得尊重,懂得欣赏,懂得关爱与呵护。那样,也许你流转的眼神,就不会显得那么粗俗甚或肮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