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小说（十）

十

“我……看起来像什么啊？”那干枯的声音再度响起。

“像一个洞。”徐小福在心里说。

“你们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他又问道。

“关我们屁事？”石小显在心里骂道。

“你们一定很好奇吧……诶别忙着走啊！”话还没讲完，看到徐小福和石小显转头想走了，老人连忙挽留他们，“不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他们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老人很古怪，大半夜在这里挖坑，吭哧吭哧地，周围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老人惊叫道：“猜对啦！我是在挖坑！”丢下铲子，张牙舞爪。

他又指着徐小福说道：“你有点特别，要不要帮我来挖一会儿？”

徐小福依言跳下大坑，拾起地上的铲子，就准备开始向下挖。他也不知道要挖什么、挖多深，只想着开始挖。

“诶诶别忙，先把衣服套上，别弄脏了你的衣服。”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件肥大的外套，披在徐小福的身上。衣服的下摆直长到徐小福的膝盖，袖子也过长。徐小福将袖子向上卷了几卷，才开始挖地——“沙、沙、沙”。

“很精壮啊，小伙子。”老人在一旁赞许道。坑里的空间并不大，容纳了两个人，徐小福活动的范围就很小了，因此他将动作尽量放慢，避免铲子碰到身旁的老人。

石小显看着徐小福这样卖力地干活，眼前的景色变得熟悉起来。毕业后，石小显当上了长途司机，徐小福在各个工地干活，他曾经有一次看到徐小福用同样的方式在工地挖土。后来他跑的地方多了，才知道有个东西叫挖掘机。他把挖掘机介绍到自己的家乡，还引进了一批开挖掘机的司机后，包括徐小福在内的许多人就失业了，当然，老家的房子是越盖越快了，小街的人流量也越来越多了。

每天闲在家里的徐小福，被石小显叫去一起跑长途，路上有个说话的伴儿。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起到了很多地方。

一直在路上的感觉让徐小福上瘾。越是长途跑得多了，徐小福心底对大海的渴望就越发地生长，几乎按耐不住想要一直向东走的冲动。

他们最后去找了一次老江，也是第一次大大方方地走进那条小街。来到老江的住处，徐小福说：“江老师，我们要走了。”

“走？”老江从躺椅上坐起来，“这次又去那里拉货啊？”

“不是，我们决定去看大海了。”

老江一下子沉默了，然后将他们领到小街口，望向那座纪念碑……

“挺好的。”临走那天，老江来送他们，“如果能路过，可以去我老家看看。”

记下了老江老家的名称和地址徐小福石小显向老江道了别——这是几年前他们离开家乡的最后一个场景。他们坐上石小显的车，背着家乡的方向疾驰而去。如果这是一场话剧，那么这一块幕布拉下之后，有关家乡的一切都可以被装进箱子里了，因为一直到最后一幕，这里都再也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