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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烛台

2018-07-20  本文已影响154人  高宇启

七月的一个慵懒的下午,我正斜倚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小说,忽然就接到了来自杭州的朋友秦丹的电话。她说想让我与她一同去见证一个传说,这传说与一位老人相关,老人的家就在绍兴县的S村,我发现这与我现居住的地方相距不远。

一个小时后,我在S村外的公交站台上迎来了秦丹。

“能透露一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传说吗?”我边走边问秦丹。

“是我的一个学生告诉我的,说这个传说与建文帝朱允炆有关,他是听他的爷爷讲的。”

“那现在我们要去拜访的人就是你的那个学生的爷爷了?”我接着问。

“是的,老人家名叫严镜怀。”

到了S村,我们在热情的村民的指引下找到了严先生的家。叩开门,迎接我们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请问,您就是严镜怀先生吧!”秦丹笑吟吟的问道。

“是,我就是,听春华说,秦老师不日会来家访,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欢迎欢迎,请进。”

我和秦丹相随着跨进了门,我发现这是一处有着江南特色的小院,干净整洁,青砖粉墙,院里还栽种着一些花草。家具看来都有些年头了,显得朴拙厚重。

待我们坐定后,老先生沏来了香醇的铁观音,彼此寒暄一番后,秦丹直截了当的说:“严先生,听说您是村上最有学问的人,曾经还担任过绍兴县地方志的主编,对于村上曾经流传的九龙烛台的故事,相信您应该不陌生吧!这次我们就是特意来向您请教的。”

“是的,关于这个故事我略知一二,一切还要从建文帝朱允炆逃离京城后说起。”老人清了清嗓子,在藤椅上坐直了身子,娓娓道来:

明成祖朱棣篡权登基后,对下落不明的建文帝一直耿耿于怀。他分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深入江湖,混迹乡野,甚至远涉重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追索到建文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说,建文帝一路南下逃亡,行至杭州时,他的一位姓阎的侍卫身染沉疴,看样子一时间无法痊愈,当然也就不能追随着他继续逃亡了。

朱允炆是一个宅心仁厚的皇帝,他赐给了阎护卫许多的金银珠宝,其中最珍贵的当属这九龙烛台。据说,这烛台乃纯金打造,台身镌刻着九条形态各异的飞龙,可谓是美仑美奂、价值连城。朱允炆还宽慰阎护卫,说他身体康复后可以去福建寻他,君臣还有相会之日。后来,阎护卫在福建寻了三年,也没有发现任何建文帝朱允炆的痕迹。无奈,只好返回杭州,行至S村,就在此扎了根。

阎家人遵从祖训,世代供奉着九龙烛台,传至阎斯轩时,已到了光绪年间。谁知,阎斯轩的小儿子在赌坊里输了钱,就打算偷出九龙烛台来抵债。所幸被阎斯轩发现并及时制止了他,但九龙烛台的消息还是被传扬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觊觎这来自明代的皇家宝贝,闹得阎家日夜不安。阎斯轩教子无方,自知愧对阎家的列祖列宗,就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

在第四天的清晨,村子里就有人看见阎斯轩挟着九龙烛台神情肃穆的走向村外的镜河,待人们明白他的意图时,他和九龙烛台已经坠入了深深的河底。村子里出动了大量的劳力,也没有打捞出阎斯轩的尸体,他和九龙烛台一起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有些贪婪之徒,趁着夜色,悄悄的潜入河底,企图寻回九龙烛台,结果没有一个人有机会爬上岸来。

这下子,村里人着了慌,都说这镜河有古怪,于是就集体出资请来远近闻名的了空法师来祛灾。法事毕,了空法师说,这九龙烛台也不是不能打捞,但前提是,要有九个癞痢头男子同时下水打捞,而这九个人又必须是一奶同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认为,要寻到一奶同胞的九个癞痢头太难太难了,或许,这个愿望永远实现不了。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在民国元年,朱大成家居然生养了九个癞痢头男孩。朱姓在S村是小姓,平日里也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明白朱家何以就生养了九个癞痢头。所以,当朱大成领着九个儿子浩浩荡荡的奔赴镜河的时候,自然就引起了三村五庄的人们的围观。人们都渴盼着能见证奇迹的发生,都想亲眼目睹这九龙烛台是何等模样。结果,九个人在镜河里折腾了大半天 ,累得精疲力尽,连根稻草也没捞到,最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爬上岸来。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怎么只有八个人,明明不是九个吗?朱大成这才发现,老七不见了。

大家乱作一团,忙活了半天,把镜河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朱家老七的踪影。得知了儿子死讯的朱大成的女人赶来了,攥着把剪刀就要跟他拼命,好歹被众人拦了下来,女人哭嚎着说,老七是她的亲生儿子,老三老五老六都是捡来的弃婴。还说,朱大成一辈子就惦记着九龙烛台,所以他处心积虑的凑够了九个人头数,还狠心的往孩子们的头顶上涂药,把几个孩子都变成了癞痢头。人们纷纷指责朱大成的自私和狠辣,朱大成蹲在脚地上,脑袋耷拉到了裤裆里,一声也不吱。

这件事过后,觊觎九龙烛台的人算是死了心,镜河也风平浪静了几十年。直到文革时,几个贼心不死的人,还妄图打捞出九龙烛台据为己有,结果徒劳无功,白白地丟了性命。此后,再也没有人敢起邪念了,随着老一辈人的逐渐凋零,如今,知晓这个故事的人所剩无几了。

一气讲完了这个故事,老人家略显疲惫,喝了口茶,就懒洋洋的偎在藤椅里闭目养神。

“请问严先生,您的先祖是阎护卫吗?”因为我发现了阎与严同音。

听到我的声音,老人抬起了头,慢条斯理的说:“年轻人,此严非彼阎也。”

秦丹见我太过唐突,赶紧出来打圆场:“严先生,您别介意,他只是好奇而已 ……”

“许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 无妨无妨。”老人宽厚的笑着。

秦丹趁机转移话题,请老人讲讲早年间的经历。老人就饶有兴味的追忆起在西南联大的求学生涯以及有关沈从文和刘文典的一些逸闻趣事。直到暮色四合,我们才向老人作别。

走在S村的石板路上,我和秦丹都没有说话,我们还流连在老人悠悠的讲述里。我禁不住眺望了下村头远处的镜河,只见水流汤汤,一派肃穆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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